生活似乎随着秦川拥有了独属于自己的身份信息认证开始慢慢平静下来了,便是同穆思成学习剑法,时而和小英一块出去逛逛京城,品尝酸溜溜的豆汁儿,或是吃一只香酥脆皮烤鸭,都是一种难得的休闲时光。
时间久了,秦川好像真的觉得自己曾经的生活便是这样的。
然而,脑子里那似乎本不应该存在的二十多年属于“秦川”这个平凡而又普通一个女孩儿的记忆,似乎又在提醒她,她最初的模样是什么。
午夜的月亮又大又圆,皎洁的月光公平的洒在每一寸土地上,山川,河流,甚至低矮的峡谷,无人问津遍布野花的草地上。
红色的血液渐渐地从那盛开着花朵不知凡几的草地里涌现,先还是一点一滴,后来便是一个水坑,一片粘稠,转而又开始化作小溪,蜿蜒曲折,连接一个又一个源泉。
红色的血液渐渐地将这大地完全覆盖,那些或白或紫的美丽小花也随之轻轻颤抖,然后慢慢枯萎。
红色遍布战场,空中那大片的阴云仿佛是死去的人不甘的怒吼和愤怒的嚎叫。
他们无时无刻不在这个地方悲鸣,想要回自己的生命,想在那一场战争中胜利,活着回去。
然而,这里只留下十万英魂,不屈的用自己最后的一分力气去守护着这片山河,去保护这片千百年来自己为之奋斗流血甚至牺牲的土地。
没有硝烟弥漫,没有残肢断臂,只有那无声的呐喊,只有那永恒的悲怆。
秦川倏地睁开眼睛,两扇窗帘自动的向两侧滑开,外面,那一轮高高在上的圆月,正尽情的挥洒着自己的光辉。
一片银白转瞬覆盖在秦川的脸上。
只是在她的眼底,那片浓重的黑色如同是通往深渊的大门,黑色漩涡仿佛能迷了人的心魂,还有一丝尚未来得及完全散开的血色在慢慢的消退。
恐惧被慢慢的压下去,好像并不存在一般,秦川轻轻地从床上坐下来,睁开的双眼里一点睡意都没有。
望着空中那轮大而圆的月亮,不着痕迹的松了一口气。
雾灵山之后,纵然她知道了很多想知道的,可也被动看见了许多悲惨而又壮烈的,所以,有很多个这样的晚上,梦里的那一幕就像是跗骨之蛆一样,在月上中空的时候出现,让她惊醒。
坐在窗台上,秦川看了一眼手机,凌晨一点。
静静的望着外面的景色,看着景观灯不时闪烁流动着绚丽的色彩,仿佛是一道流动的彩虹在这城市间穿梭,跳跃。
有了特派总局的补助,终于有钱了的林巴纳也终于能在秦川隔壁的房间单开一个标间了,最起码,不用每天和秦川进出同一间房让人误会了。
望着对面的墙,林巴纳也同样静静的看了好一会儿,才重又闭上眼睛,不算是睡觉,只是一种正常的生活习惯罢了,魔便是不吃不喝也饿不死累不死,可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了。
就在刚刚的那一瞬间,林巴纳还以为秦川也暴动,拆了这栋楼,或者干脆大开杀戒,做出点什么不一样的来。
不过还好,她平静下来了。
右手轻轻地放在胸口位置,曾经还能叫心脏的地方,如今却一片冰冷,没有任何跳动,她一动不动的坐在这里,身上和周围的温度是一样的,就好像是个雕塑。
或许这一切是因为她承受了不应该她承受的“力”造成,或许是因为那颗黑红色替代她心脏的魔核,也或许,是因为她本就不是一个能够拥有这么多的魔。
那一晚的痛苦并没被她遗忘,被捏碎了心脏的痛苦至今心有余悸,可最开始的那一缕惊慌和恐惧,却永远的在她的灵魂上开了一道口子,似乎永远都不会合上了。
那是她不敢提及的痛。
转眼间跟着穆思成也学了三个月的大剑,当秦川还想要再交学费继续学习的时候,被穆思成拒绝了:“我也没什么好教你的了,你学的很快,也很有天赋,不过我们要走的路不一样,你跟我只学会这个架子就够了,剩下的要靠你自己去填充,如果再跟我学就成四不像了。”
穆思成说的一点都不客气,不过时间长了秦川也知道他这个人,有什么说什么,不是直白,是坦然和淡定。
既然穆思成不收她了,秦川也没有继续赖着,自然地也就结束了这一次京城的求学之旅。
只不过秦川稍微有些茫然。
回想她来到京城之前,也不过就是在方城和蒋正每天斗个你死我活罢了,后来因为校庆,她去了连海,却没想到由此却改变了她的人生。
整个世界都跟着焕然一新。
只是眼下再一想想,她好像从最开始就没什么目的,如今唯一一个留在京城的理由都没了,秦川也不知道自己之后又要去哪。
和林巴纳交流了一下,最后秦川决定自己一个人先回去,这段时间林巴纳和那个叫桃花的妹子据说相处的还是挺愉快的,再者,她出去走一圈穆英还能跟着她溜达一圈,林巴纳再离开京城,督察处可又要多派出去一个人了。
毕竟,谁让他们身份复杂呢,就跟大熊猫似的,全国现在就他们两个人。
只不过人家大熊猫是国宝,所以要特意安排人守着护着,可他们两个,是大型杀伤力武器,一个不好还有自爆的危险,更有可能煽动人心,甚至蛊惑别人跟着他们一起动乱。
这不是秦川自己给自己强加上去的,是周靖鸣这么跟她说的,表情还是那么的严肃,全没了当初秦川心里对他判定为笑面虎的样子。
秦川总觉得自己好像欠了他一屁【股债的感觉。
收拾好了东西,秦川特意去武馆跟穆思成何智去告别了一下,毕竟,她在京城这三个多月,一直都在承德武馆晃悠,京城这么大个城市,她好像一共就和这么几个人熟了。
背着自己的大书包,秦川坐上了回家的飞机。
望着蓝天白云离自己越来越近,地面上那曾经高耸入云的大楼也慢慢变得矮小,逐渐模糊,一抹翠绿不知何时遍布山野,从高处向下看,人类的脚步似乎也并没有迈得很大,一块块繁华都市过后,又是这原始的自然世界。
脑子里似乎突然浮现出了一抹熟悉的画面,透过窗子看着外面世界的秦川微微一怔,忍不住仔细的去回想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看到过类似的画面。
古都,带着一股别的城市绝不会有的韵味,那是什么地方?
恍然间,秦川想到了,她之前和父母去那边看过秦始皇陵!
是大兴!
当时在崤山上,他拉着蒋正去乐大兴!
秦川霍然醒悟。
下了飞机,秦川马上把电话打给了周靖鸣。
“你应该让人去查一下大兴最近的死亡率,还有死亡原因,有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包括当地的特派分局,都要仔细查清楚。”秦川迅速说道。
周靖鸣皱眉,声音略显沉重:“怎么了?”
“我怀疑,当时在雾灵山上出现的那个人,还有蒋正,应该是去了大兴。”秦川说道。
周靖鸣微微沉吟片刻,随后道:“可是现在过去这么长时间,他们还在不在大兴,不好说了。”
秦川沉默,周靖鸣又道:“不过还是要查查,这样,这件事交给我,你先别参与,如果有需要你的地方我会找你,现在你什么都不要做,安安静静的挺过这段时间,明白吧。”
应了一声,两人又说了几句,秦川挂断电话。
方城是没有机场的,所以秦川下了飞机之后还要再坐火车或是汽车回家。
拿着那张特殊的身份证买了票,秦川被铁路的售票员用一种很奇怪的目光上下扫视了一会儿,不过身份证可是真的,或许稍有不同,但是买票出行等等都是一样的。
拿着票进站,或许是到了旅游旺季,火车站里的人特别的多,大人小孩的说话玩笑声,行李箱的轱辘拖在地上的摩擦声,不时响起的某某列车进站广播通知声,还有小儿的啼哭,商贩的叫卖。
种种声音混在一起,形成一种既微妙又有些热闹的喧嚣,奇怪的是,并不会让人反感。
秦川背着自己的大书包,找了一个人比较少的地方,靠着墙边,静静的站着,低头玩着手机。
无他,也实在是人太多了,根本就没有空出来的休息椅。
网站上,秦川似乎成为了那个帖子里的熟面孔,如今也有一些人能够叫得出她名字了,她也对其中几个人印象比较深刻,偶尔还会在同一个贴子底下讨论些什么。
刷了一会儿网页,秦川抬头看了一眼时间,还早着,差半小时呢,可还没等她再玩别的什么,就听前面好像有人喊她的名字。
“小川!”
秦川微怔,听力瞬间灵敏,周遭所有一切的声音全部进入她的耳朵,包括大人低声训斥正在哭闹不休的孩子,包括牛仔裤与上衣的摩擦声,包括手机的另一端,那个人的呼吸声。
抬眼看向正在走来的褚明川,秦川稍显意外,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不自然,不过很快就被她掩饰了。
“真是你啊,小川,你也是要回家?”褚明川走近,语气稍带些惊讶的问她,随即不着痕迹的上下打量着秦川。
点了点头,秦川的内心有那么一丝丝的尴尬,毕竟是前男友吗。
“有好长时间都没见到你了,现在怎么样,听说你去连海了?”褚明川自然而然的问道。
不用问,这肯定是李雪说的,李雪和她老公都结婚了,她老公和褚明川那可是铁哥们,这种事,茶余饭后的,酒桌上闲谈也就说了。
秦川也无心解释,点头算是默认。
“那,在那边怎么样,是不是工作机会什么的都比咱们这边强多了?”褚明川故意笑着问。
“还可以吧。”秦川简单地说。
褚明川回头望了一眼人潮人海的车站,也确实是快要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了,而且熟人见面,不管怎么说中间还有李雪夫妻的关系在里面,也不好就这么打了声招呼就各往边上一站得了。
更何况,他们曾经还是情侣啊,尴尬的情侣……
轻咳一声,秦川的沉默被褚明川理解为和自己一样的尴尬,不过还是主动开口交谈:“在那边过得怎么样,还是在建筑公司上班?”
摇了摇头,秦川道:“没有,我现在不上班,还没想好呢,连海也不是在那长住。”
“哦,这样。”褚明川点了点头,有心再问点什么,可是却又张不开嘴。
“那你呢,单位怎么样,没找个女朋友?”秦川转而问他,语气也很自然,好像两人完全就是朋友的关系。
“单位还好,就是个编,一个月那点死工资,女朋友还没找呢,想先买个房子,可能以后就在家里定居了。”褚明川说的家力就是方城。
他之前的工作就是方城的一家事业单位,家里给他找关系弄了一个编,每天上班下班,也没什么活,就像是个快退休的老干部一样。
照褚明川的话来讲,那就是现在他干的是什么活,可能未来的三十年后还是什么活,不过当初也正是因为这点秦川才会有那么一丝丝考虑到两人以后可能会结婚的事。
毕竟,对于曾经还是普通人的她而言,夫妻双方都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不需要还房贷,车子不用买太贵的,等以后再生个孩子,似乎生活就是这样,平平淡淡的过去,然后养大孩子,为了他上什么样的幼儿园,小学,中学和高中不断地挑选。
曾经她向往的生活,就是这样一份平淡如水,简简单单的,在繁华与喧嚣并存的生活中寻求一份属于自己的宁静。
只是也或许是当时两个人自然而然的水到渠成就走在了一起,没有火花四溅,没有干柴烈火,最终,也这么平平淡淡的结束了。
所以如今秦川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向往着那样一份平淡的生活,还是相反的激情四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