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张勇进行着这件荒唐的事儿,点数着房里的家具的时候,一阵可怕的疲惫之感陡然袭来,使他无法继续点数。
它来势凶猛,悄然而轻易地把他制服,令他困乏的没法形容。它产生的第一个作用是掘出了他心里的恐惧,他精疲力竭,不再感到害怕或紧张,他还很冷,可是他的惊恐已经消失。
他那平时朝气蓬勃的辛勤里的每个角落,忽然现有一种腐蚀的疲惫之感潜入进来,他很快就变得颓废萎靡。
生命之愚蠢而无所谓,努力和斗争之无聊,使生命值得留恋的一切,突然对他都变得毫无意义,这感觉渗入他的全身,使他虚弱无力,绝望侵入到了他内心深处的每个角落,可他消沉的难以让人察觉……
各色各样的形象纷纷涌进他的心里,个个都蒙着灰色的阴影。
那些疲惫而大汗淋漓的马儿挣扎着往上爬,却得不到任何报偿。
满脸寒霜的老板娘,为了满足贪婪的**,只为了想多转几个钱,就把道德观念抛到九霄云外。
外套上镶有金边的服务员,那么饶舌,那么殷勤,那么起劲,恨不得把他所知道的一切都抖了出来!
这一切有什么用呢?
至于他自己,他在预科学校里当个低级教师,干的是繁重的劳动和乏味的差事,这些都有什么用呢?会有什么前途?
生命的奥秘深不可测,而最终的归宿又无人知晓,如此前途未卜的辛勤劳作,又有什么价值可言?
勤劳努力,尊法守纪,真是愚不可及,物质享受多么无谓,高尚的生活又是多么无聊!
想到这里,张勇猛然一惊,差点把烛台碰倒。
他强打精神,想从颓废的情绪里挣扎出来。
平时他从未有过这种消极颓废的念头,以致他的突然侵袭,使他产生出强烈的反应。
然而他的反抗仅仅延续了片刻,转瞬之间万念俱灰的感觉,犹如滚滚巨浪劈头盖脸地卷来,把他淹没其间。
他的教书生涯,到头来它毕竟只能让他当上小小的预科学校校长的职位而已,仿佛和他正在阿尔卑斯山进行的,这次短暂的游逛一样,愚蠢而无聊。
他背了个背包,攀登一些没有前途的悬崖峭壁,把自己折腾的精疲力尽,结果仍然是一场徒劳,简直是傻瓜一个!
于是他心里充满了向往坟地的哀戚,生命无非只是一场空幻的骗局!
宗教则是如同儿戏的骗人勾当,人世间的一切莫非是个诱人堕入谷中的陷阱――死亡的陷阱,造物主所安排的一些涂上彩色、骗人上钩的诱饵!
可是他们让人去追求什么,一切都不值得你去追求,都毫无意义,世间就只有一件事情实在而稳妥。
这就是死亡。
越早发现这个事实的人,他就越加幸福。
既然这样,又何必等待死亡前来光顾?
想到这,张勇从床上一跃而下。
他可吓坏了,这真可怕,单单是内心的疲惫,绝不会导致人的心情突然变得如此阴暗和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