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倾与帝尧的关系愈发亲厚,掐指算算这几日他与帝尧相处的日子似乎比我还多。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却抵不上人家几日,想想心里还挺不是滋味的。
天高气爽的金秋时节,人间的稻香气似乎也能传到上界来了。恰逢赶上新任天君的第一个寿辰,他应当是心情好,赐了凡间一个丰收年。
苍梧山小屋内少倾捏起被我随手放在桌上的请帖,递到我跟前问道:“鸣垚,天君的寿宴你去吗?”
“怎了?不死心?想去看看那位传言中长得和你很像的天君?”
他嘴一嘟头一撇:“才不是呢!我有阿爹才不要他了!我跟你说阿爹是要去的,凡间有句话叫作夫唱妇随,鸣垚,你得去!”
少倾嘴里的阿爹指的自然是帝尧,我觉得很新奇,帝尧那冷清的性子竟然会去凑热闹?
我拗不过少倾,最终被他拉着去了天君的寿宴。
那寿宴排场摆的很足,从天门到云霄大殿一路的流水宴。我刚被接引到瑶池仙台,少倾便迫不及待地扯着嗓门喊了起来:“阿爹!你来啦!”
这一喊不打紧,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望了过来,看得我心肝抖啊抖。
少倾不管不顾,瞪着小短腿就往帝尧那处去了。接引的小仙与我道:“娘娘,快随我上座。”
帝尧的位置被安排在上位,而少倾早已窝在他的怀里就着桌上的吃食一通乱扫。帝尧身侧的金椅上坐着的便是新即位的天君。当我对上那张脸时,整个人惊了惊,不置信地喊了一声:“莫方?!”眼前的这张脸虽稍显稚气,却和莫方长得十足得像。
我看愣了神,耳边突然听到少倾的声音:“阿娘你还站在那里做什么?阿爹旁边给你留了位置你快过来,我们一家人一起坐。”
周遭的寂然无声。我心中纳闷,这小子之前还吵着闹着要见新任天君,不惜都攻上天界,如今面对那张与自己肖似的脸,他却变淡定了。
帝尧很配合他,抱着少倾还往一边挪了挪,向我招手道:“鸣垚,你过来。”
我不好拂了他的面子,只好走了过去。
……
一顿饭我吃得很不安心。我不明,在碧霄公主堪比怨妇眼神的注视下,身侧的两人竟还能吃得如此欢畅。
帝尧拿着糕饼一口一口喂着少倾,得空还与我说上一句:“你倒是将他养得不错,只是这三千年来怎么都不长个头。”
我打着哈哈:“不长个挺好的,长大了哪有现在这么萌。”仙台上,仙娥们舞姿曼妙,我偶尔瞥一眼坐在金椅上的那人,最终按捺不住微微靠近帝尧说了一句:“你觉不觉得天君很像一个人?”
帝尧刚“嗯”了一声,少倾却突然直着脖子叫了起来:“阿爹!我噎住了!”帝尧慌忙将手边的酒杯递了过去,直接灌了少倾一大口。
我惊呼:“这是酒啊!”
帝尧手一滞,随后道:“这是果酒,应当无碍。”
事实证明,神仙也会失算的,连帝尧这样的大神也不例外。少倾被灌了一杯酒下去没多久就嚷着头晕,最后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在帝尧怀中睡去了。
没多久,那接引的小仙走了过来俯身拜道:“二位尊神,天君让我来传话,这少君睡过去了不妨在天宫中寻处休憩的地方,让他也睡得安稳些。”
我觉得甚有理,让他抱了少倾去了,还让扶桑在一旁伺候些。
……
宴过三巡,我也染了一丝酒意,便寻了个借口打算去一旁的桃林醒醒酒。桃林恰逢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蟠桃成熟的时节。阵阵果香盈鼻,沁人心脾,我随便枕了一处树干睡了过去。
恍惚间似听到有人在叫我……
“鸣垚……鸣垚……”这声音……是莫方!我心疑,莫方早已魂飞魄散,怎会神识入我梦中。
“鸣垚,我知你心里怨着帝尧,但有些事并非你想的那样,其实……”他后面的话越发模糊不清直至我再也捕捉不到。
意识陡然清明,睁开眼的一霎那却吓得我整个人软了下去。眼前的少年顶着张莫方的面孔正笑意盈盈地望着我。
见我醒来,他的脸又近了一寸:“娘娘可睡醒了?”
我慌忙站了起来,抖了抖身上的尘土回道:“醒了醒了,天君怎会在此?”
他脸上笑意更深,手背在身后围着我走了两圈,突然人朝前一步手直接撑在了我背后的树干上。
隔了老半天我才反映过来,老娘这是被人树咚了?!
“上界传闻,鸣垚娘娘容颜倾世,如今细瞧下这蟠桃林的桃花都不如你的一分明艳。”
活这般岁数了从未有人这么chiluoluo夸我,“嗖”的一下,我这张万年老面皮红了个透彻,甚难为情道:“天君谬赞,谬赞。”
他撩起我耳边的一缕碎发,食指打着圈,形容,唔,有些猥/琐道:“娘娘的风采让本君心生仰慕,不知本君可否有荣幸做您的裙下臣?”
我懵了。活了这么些年,头一回被小辈这么赤果果的调/戏啊!
良久,我才找回神志,讷讷地开口:“天君,这……咱俩或许不太合适啊。”
“娘娘乃上古一脉唯剩的神祗,唤我天君委实让我难安,不妨叫我雚如吧。方才娘娘所言哪里不合适?”
他正色问我,我颇纠结地开口说了两个字:“年龄。”
他却笑了:“我且算过了,娘娘与我也就相差十万八千岁,最萌年龄差,我瞧合适得很呀。”
合适?合适个屁呀!光这差距,他喊我一声奶奶都不为过!果然这般思想开放的天界着实让我受不住了。
正当我想着如何委婉且不失含蓄地拒绝他时,帝尧的声音响了起来:“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话落,我面前的人直接被人拎着领子拽到了旁边。帝尧看着我,眉结都扭成了麻花。一旁的天君见势头不对,立马对帝尧行了个礼道:“师尊,我回宴席继续招待群仙了。”说罢便跑了个没影。
这臭小子竟忒不讲义气!
方才我便一直想找机会问帝尧些事,他这一来倒是创造了机会。我也不打算拐弯抹角直接开口就道:“你告诉我雚如到底是谁?为何他长着一张莫方的面孔?”
帝尧冷峻着脸竟重重地哼了一声:“莫方是莫方,雚如是雚如。莫方已死,乃我所杀,你可亲眼所见。雚如乃玉瑶天妃怀胎千年所生,二人并无干系你还想证明什么?难道想将他当作是莫方继续二人的未了情?”
未了情?我与莫方何来的未了情?他这一通话呛得我火气“噌”得窜了上来。
关于雚如的事我也听过些许。虽不如少倾在我腹中呆得久,但也在玉瑶天妃腹中呆了三千年。孩子降生那年鸾鸟来贺围着天宫飞了整整三日不曾散去,更奇的是这孩子落地后直接噌噌噌长成了成人的模样。众仙称奇,老天君更是请了帝尧亲自来教导……
传言我听了很多,现在帝尧这一通话无非是将这些传言落实了。绕了半天我还是没探出雚如与莫方有什么关系。
这些年,我不说并不代表我没怀疑过。莫方和帝尧交情甚笃,为何会突然以命相搏,最后还逼得帝尧祭出了父神的神剑?其中的渊源我等着帝尧亲自来告诉我,哪怕是任何一个解释我都会信,只是万年来他躲在那五方境连面都不敢露,他这般样子令我不得不怀疑是否是心虚着不敢见我……
我绕过他,不曾再看他半分,只冷冷地撂下了一句话:“帝尧,我突然发现自己从未真正认识过你。
和帝尧这么一闹,我自然没心情再留在寿宴,找到那接引的小仙询问了少倾的去处。这天庭委实大,七宫八殿、九曲回廊的,我不知问了多少个仙娥才寻到了那小仙口中的玉明殿。
殿内,少倾已经醒了,此时正晃荡着脚丫睁着迷蒙的醉眼看着眼前的男子。
男子一身明晃晃的锦袍蹲着身子,手中拿着一只金线掐成的绣球逗弄着少倾。
“你看,喜欢么?喜欢就喊我一声哥哥,我送给你。”
少倾歪头看他,看了一会儿似觉没趣,头再一歪便瞧见了门口的我。他见了我很兴奋,光着脚丫“哒哒哒”直接扑进了我怀里,嘴里喊着:“鸣垚!你瞧!有怪叔叔!”
我将他抱起,拍了拍他的脑袋状似安抚:“莫慌,莫慌。”抬头看着眼前的少年不咸不淡地感叹道:“天君倒是有兴致,得空还跑来调戏调戏我儿子,我们母子还挺对你眼的。”
他食指摸了摸鼻尖干笑了两声道:“我想我能解释解释。”
我冷冷道:“我想,我不想听你解释。”说罢抱着少倾便走。
谁知刚出大门就看到迎面而来的帝尧。
少倾见了他很是高兴:“啊呀!阿爹?不对,有两只阿爹!三只……四只……”
少倾酒气没散,当即在我肩头闹腾开了。
“阿爹抱!我要阿爹抱!鸣垚你放开我!”
帝尧伸出手要接过,我亦不想搭理他,招了朵祥云即走……
半路上我不得不分出神来哄少倾,奈何他借着酒疯脾气犟了起来开始手脚并用在我肩上乱扑闹:“我要阿爹!我要阿爹!鸣垚你流氓!放开我!”话落,就着我的肩头直接一口。
他这一口用的可是实打实的劲,我一吃痛没留意手上,就那么一松。少倾笑道:“吼~小爷找阿爹去啰~”便直接从肩头落下扎进云层,转瞬没了影子。
我回过神,惨呼一声:“啊呀!儿砸!”人慌忙跟着向下坠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