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专注的看着她。Δ笔趣阁Δ.』
然而关慈恩却是丝毫未有其他反应了,她只是陡然似卸了气一般哽咽呢喃出声:“沈谦,无人能知晓我那一段路的痛苦,我恨那个魔鬼,我想找出他——”
“可是,我也不想找出他了……”
这一句话说完,她绵软的翻身仰面躺着。
她定定盯着晕红的天花板,泪水源源不断的在流出,湿了她的头,亦是浸湿了枕头。
她没有再看沈谦,她不知道此刻身旁的这个男人,他的心里经受着怎样的冲击。
沈谦的眼眶红红的,他死死的凝盯着她,看她流泪,看她陷在了痛苦里在挣扎。
他慌了。
他也乱了。
沈谦开始喊她,然而任凭他一声声的唤她的名字,她却是依旧没有反应了。
“慈恩……”
沈谦感觉自己要疯了,他想起多年前,他的母亲也是这样毫无反应。他倏地抱住她大喊,“慈恩!关慈恩!”
“我求求你,我求你看看我,我要把一个故事也讲给你听,我求你的原谅,我们一起翻开新的篇章,我求求你……”
他跪坐起来,身形在晃,他也确实扳住她的肩膀摇着。
“慈恩……”
声音悲泣。
好在这一悲戚的喊声之后,关慈恩有了反应,她的目光渐渐凝神看向了这个亦是在流泪的男人。
她起身抱住他宽厚的背胛,她哭着说:“沈谦,你想说什么你说吧,我听,我什么都听。”
他们都抽泣,肩膀抖着也互相依靠着。
关慈恩以为沈谦因为她的遭遇感怀,她定定看着他,她从不知道一个男人会为了她的痛苦而痛苦。
她窝在他的怀里,尽管泪水还在淌着,但是情绪已然慢慢收敛了不少。
她感觉沈谦的身体在颤抖,她蓦然紧紧握住他汗水濡湿的双手,轻声对沈谦说:“让我走进你心里,我不要你压抑着自己。”
是的,从那一次她被绑架之时,她在恍惚昏迷之前,竟然完整的看到了他的痛苦压抑,后来尽管沈谦轻描淡写的说和爷爷崩了,但是她亦是知道他没有把心结解开的。
沈谦的手掌被她握着,他觉得越热了,但是这热不关乎**,而是像中渡功力给别人那样渡着坚定的,勇敢的情意给他。
他出声,声音已经完全沙哑:“慈恩,我的故事有点长,可是——”
他抹一把额上的汗水和眼角的泪水,清了清嗓子接着说:“可是我想要让你看到一个完整的我。”
暖红暧昧的灯光下,关慈恩隔着泪眼,含情脉脉的看着他,这神情这情意给了他莫大的鼓励。
沈谦开始讲述他的故事,语调很缓很慢,蕴着淡淡的,浅浅的伤愁——
“我12岁,父母双双离世。
父亲去世,他们都说是意外,我回来之时,他已经躺入冰棺,印象模糊。可是我母亲,却是我亲眼所见她的离去。
她在父亲离世当天,情绪激动异常导致怀胎八月早产,然而我的妹妹没能存活下来,她是胎死腹中引产生下来的。
我妈妈遭受丈夫和女儿离世的双重打击,一夕之间精神几近崩溃。
我从澳洲回来已经是妹妹离世的第二天了。我看着病床上那个蜷缩的瘦弱的妈妈,我去喊她:“妈妈,您还有阿谦,阿谦会代爸爸和妹妹爱你。”
她没有反应,只是一味盯着医院白白的墙面,没有落泪也没有应声。
我看着她苍白的脸问爷爷妈妈会好吗?妈妈会不会像爸爸和妹妹一样丢下我走了?
爷爷说:只要阿谦陪着妈妈,妈妈就会好起来,妈妈是最不会抛下阿谦的人。
所以我寸步不离的守在了她的床边。
她不说话,没有理我,没有泪水没有情绪,不吃东西,靠着输液熬着天日。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她瘦得快不成人形。
任何一个心理医生来了都治疗无效。
爷爷处理了家里的丧事之后来医院。
我偷听到医生给爷爷说妈妈抑郁太严重了,只能不断的靠着输液先维持着生命,叫我们也要想办法为她疏解,而且一定要时时守着。
我惧怕极了,甚至护士来给妈妈排尿,我都不出病房,我背过身去,满脑子都在想着怎样可以让妈妈好一点。
哪怕一点点。
我记起以前她看着爸爸教我折千纸鹤,她坐在那里看着我们笑意贤淑的模样。
所以我叫了佣人给我买来很多颜色的纸,我又叫佣人去给我准备一个漂亮的玻璃瓶,我就坐在病床那里折千纸鹤。
那是一个下午,秋日淡淡的阳光撒在蜷在病床的妈妈身上。我把折好的第一只白色千纸鹤拿到妈妈的面前。
“妈妈,你看——”
那一刻,我看到了她的反应,她虚弱的眼睛里蓦然变得明亮无比。
她看着那小小的千纸鹤,她想要撑起身子来,我欢欣无比,我帮她把病床摇了起来。
妈妈看着我,我双手捧举着纸鹤凑到妈妈的面前,我看到她笑了,浅淡的欣慰的笑了,我也看到,看到她的眼泪,顺着眼角滑下来了……”
沈谦停了话,泣不成声。
关慈恩将他的头抱在怀里,她也哭了。
新婚之夜,他们没有做天下夫妻该做的事情,而是讲述彼此心里深埋的殇。
沈谦再一次抬头,心腔汹涌澎湃着,他在说:“我妈虚软的抬了手捏住了那只纸鹤,她的瞳孔盈满我说不清的意味儿,她蠕动着唇角出声了。
那是父亲和妹妹离世之后十几天来她第一次流泪,第一次说话,她说:“阿谦,妈妈对不起你了……妈妈找你……噗……”
“噗……”
那声声汹涌的“噗”,是世界最难听最生离死别的声音。”
沈谦几近崩溃,他双头狠狠的揪住自己的头,关慈恩去抱他,只听得他坚持的继续说:“我妈她吐血了。”
“鲜红的血喷在白纸折的纸鹤上,喷在我的手上和脸上,她还想拼命的说完整,却已经力不从心了。我想叫医生,但是完全不出声来,我无声的哭着想跑出去,佣人及时回来了,她叫了医生。”
“我妈,我妈就在我的面前,就那样抑郁的去了,甚至连想要说的话都没有说完。”
他嚎啕大哭,关慈恩陪着他一起哭。
不知过了多久,他看似平复了许多,他抬手为关慈恩抹去泪水。
他直勾勾的看着她,脑子已经控制不了心间冲出的潮汐,他又继续了。
“我被抛弃了。爷爷带我看心理医生,医生说除了疏导外最好换个环境。所以我的二姨纪如瑾也就是胜寒的母亲,带着表姐和我还有六岁的胜寒去了法国。”
“在那里,二姨照顾我们三个孩子有点分身乏术了,我渐渐的学着做一个让她省心的乖孩子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十年过去,我长大了,我在法国遇到了另外一个女孩子,那是我的初恋,她叫徐晓可,和我一样没了父母,她是一家华人幼儿园的老师。
我们谈了纯纯的一段爱恋,然而我25岁那年,她也死了,死于一场空难。
她本可以幸免于难,然而最终她看到身旁的一个老人的氧气罩被扯坏了,她把她的给对方了。
她临死前告诉老人,让他活下来告诉我她爱我。
我在医院见到了那个近七十岁的老人,他复述着那些,他感激着晓可。
我不知道说什么,我只晓得,我又一次被我爱的人抛弃了。
那段日子我过得颓废,悲伤又痛苦,我有些厌世,觉得老天爷不公,我所有爱的人都离我而去了,我此生注定要被一次又一次的抛弃么?”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蓦然增大,胸腔因为情绪的骤然转变大幅度的起伏着。
“慈恩,关慈恩!”他死死的抓紧了她的肩头,她仰头看着他,现他的瞳孔放大,血丝弥漫,神情骇人。
关慈恩心疼的叫他:“沈谦!”
“沈谦,没事了!”她吸了吸鼻子轻声安慰他。
沈谦却是倏地像是点炮仗般炸了——“慈恩,关慈恩!你告诉我,你会不会,会不会也抛弃我?”
“我求你,我求你誓行么?”
他的声音很大,他使劲儿摇着她的肩膀,近乎疯狂。关慈恩被震住,不明白为什么他突然的情绪激动至此。
“你誓,你誓,无论我怎样,你都一生一世不抛弃我!”他颤声吼道。
关慈恩定定的看着他,她泪眼朦胧的样子映在了他的眼眸中。
她跪在了大红喜被上,右手掌垂直指天,沈谦亦是端正的跪了起来,他们相对而立,他也举起了右手掌。
她坚定的看着他,沈谦亦是紧紧的跟着她脉脉柔情的眸光。
她说:“我关慈恩对天誓,一生一世不抛弃沈谦。”
他亦说:“我沈谦也对天誓,一生一世永不抛弃关慈恩。”
他们拥在一起了。
他菲薄的唇映上她的额心,他用下巴蹭着她的眉角。
他说:“关慈恩,我妈死了,晓可也死了,此生最重要的三个女人,我只有你了。”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关慈恩紧紧箍着他的腰,正欲抚慰,沈谦却是先她一步说话了。
“慈恩,我曾去过一个房间。”
音色更加沉了,而且疲惫不堪中再一次夹杂了痛苦。
关慈恩轻推开他,仰头疑惑的看他,不明白这一句话什么意思。
他艰难的抿了唇,心中奔腾的潮汐涌上了堤岸,拍打声惊天巨响。
他闭上了双眼,黝黑的睫毛在颤。
他终于开口了——“在那个普通平凡的,标牌上规整写着6o8的房间里,我犯下了滔天大罪,却也遇到了此生中最重要的第三个女人。”
声音不大,很沙哑,很苦涩。
颤颤惊惊。
四下霎时寂静无声,他似乎听到了她胸腔起伏过大导致的粗重喘息。
他睁开眼,痛苦的看着她。
那是沈谦从未见过的,既像是锃亮凌厉的刀子又像是寒天冻地的坚冰一般的笑容。
“哈哈哈哈……”她笑得癫狂,像是精神病院的疯子。
沈谦听着这声音,仿若听到了凌迟到来的呼喊。
他的心要蹦出来了。
他伸手去拉她的手腕。
“啪”声脆响,沈谦的脸上遽然五指红印。
“禽兽!”
“恶魔!”
她在骂,他濒临崩塌的心在撕颤。
“啪——”
他甚至没有看清,她的耳光比方才更狠的扇在了自己的脸上,她的唇角溢了血。
“慈恩……对不起……”沈谦的声音抖得话声都不稳了。他觉得不晓得是刚刚被扇的还是酒意后劲过了这么久才卯足了,他感觉自己的头,自己的心,乃至自己整个人都要四分五裂般痛苦起来了。
他惊惧的,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她又笑了:“哈哈哈哈……”
他听出那笑的癫狂,愤怒,悔,恨……
“沈谦!”她喊得歇斯底里。
“你我夫妻缘尽了!”
沈谦骤然疯了般仰天大叫:“关慈恩!”
他咆哮着,“你答应我的!”
“你过誓的!你过誓的!”
他不管不顾的去抱她,关慈恩跳下了床,双手在身侧紧紧的攥握,她站在那里死死的盯着他,眼眸中除了愤怒的,恼悔万分的恨意,已再无其他。
沈谦感觉世界要毁灭了,
高贵神圣的女神像摇摇欲坠快崩塌了。
“沈谦,结束了!”她的泪水终于开始打转了,她声嘶力竭的再一次吼了出来:“关慈恩与你,自此缘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