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他的剑眉拧起,太阳穴亦是突突直跳。
“爷爷,我们那天讲的原话是这第一次,如若关氏做出的床品质量欠缺,售后服务不行,那么这就是最后一次……”
“行了。”沈宏成倏地提高声量打断他,缄默一秒后,冷声道:“阿谦,九月份,等爷爷回来一起祭奠你姑姑和你爸爸妈妈时,咱爷孙俩再谈谈吧。”
声音依旧悲戚哀伤,沈谦的眉心愈发皱得凶,只得恭恭敬敬的一再请他“保重身体”,而后等着爷爷挂断,他才泄气而难怪的挂了电话。
九月,沈家的灾难月,从二十年前的九月开始,他和爷爷就失去了最亲的人!
走出楼梯间,正巧迎面看见关慈恩和一个护工模样的阿姨伫立在一间病房门口说着话。
他单手抄进裤包,一边朝她们走去一边单手揉了揉尚跳得欢的太阳穴。
关慈恩睨见他过来,结束谈话,转而看向他,清透的目光打量一番,轻声询问:“你看上去怎么突然有种烦郁的味道?”
“是吗?”他淡淡反问,旋即轻笑:“关慈恩,你在关注我!”
很直白的语句。
很肯定的语调。
关慈恩白皙的脸颊瞬时晕开了红云。
她敛了敛目光,低垂下头,努力抑制自己已然加快的心跳——他完全看通透了她,她的的确确莫名的开始在关注他!
从他出现在走廊到走到她面前,他的步子依旧如常沉稳,身形依然挺拔,然而墨玉般的剑眉下,黑白分明的瞳眸却是蕴着浓浓的愁郁……
“关慈恩,你看过你父亲了?”他突然的发问拉回了她飘忽的思绪。
她扫一眼已经如常的沈谦,轻声回答:“嗯,看过了也问了护工情况,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话音未落,她羞恼的眯了眯眼,为什么这两天突然说话都不经过大脑??
南山上,一再的暴露自己,西河行,又逮住他说心里话。
关慈恩,你在往他的这个坑跳!
她暗自思忖着自己的诸多莫名其妙,又责怪的腹诽自己的各种反常行为。
“我们回哪里?”
沈谦果然揪住了措辞问她,声音性感低沉如天籁,还蕴着丝丝宠溺的戏谑意味儿!
“你、你、你送我回我家吧……”她低声细语,耳根又悄悄染红,末了,又补充:“沈谦,谢谢你。”
沈谦瞧着她此刻隐忍情绪的神态,微微勾唇笑笑:“女人情生意动的样子,果然美不胜收。”
又是恢复了原来那样的调调,调笑她!
她抬眸清冷的睇他,他已经在大步迈出几米开外,摁了电梯,示意她赶紧的跟上。
“沈谦,好好说话。”她陡然提了提音量,然而却不复以往的冷岑,在他听来,反倒多了些许小女儿的羞恼之意。
沈谦性感的薄唇弯了弧度,但笑不语。
车上,两人基本无话,沈谦心情舒畅,放了一张CD,关慈恩却是在悠扬美妙的演奏乐中,睡了过去。
抵达关家洋楼铁艺门前,沈谦停好车,侧头凝视她。
她蜷靠在座椅上,睡得似乎比较沉,但是眉心微拧,睡梦不见得很安宁。
他陡然想起南山她小憩之时坠入梦靥,被他唤醒后悲伤哀泣的模样,令他心疼亦令他好奇惊诧……
她否认经历过深沉的爱恋。
她默认没有对别人敞开过心扉。
那么,女人,作为女人。
哪种经历,哪种不好的经历会刻入骨髓,会梦靥的存在,让人如此心疼?
沈谦静静的凝注着她,车厢内静谧得能听到他自己和她的轻轻浅浅的呼吸。
斑驳的光晕下,她的红唇倏地紧咬,眉心拧成死结,她的头开始晃动,愈来愈剧烈,像是在躲闪什么。陡然间猛烈偏向他这一侧,紧闭的凤眸下,眼珠来回频繁直转。
沈谦还来不及出声,她遽然睁开了眼。
泾渭分明的瞳眸中蓄着晶莹剔透水汽,分明是泪花!
“关慈恩,你怎么了?”他的心紧紧揪住,急切问道。
关慈恩似乎全然忘记了此刻在哪里,对他的声音亦是置若罔闻。
涕泪肆流间,她攥紧拳头,秀气的手背上竟是冒了青筋,她歇斯底里:“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关慈恩,关慈恩,你怎么回事?”他震惊之下,干燥有力的大掌快速揽住她的双肩,轻轻摇晃着她。
她慢慢的转头,隔着泪眼,恍恍惚惚的看他——他黑沉沉的瞳眸中,满满的心疼和怜惜!
“沈、沈谦——”她似乎清明了些许。
出声,泪水却是又再崩堤。
她攥紧的拳头倏忽松开,转而迅疾的抓上他结实力量的手臂。
沈谦睨着她,呼吸都有些发颤。
“沈谦,沈谦,我们试试吧。”
语调很缓,很悲戚,很忧伤,亦很坚定。
沈谦愣怔了两秒,反应过来她说的“试试”是答应他曾说的给他一个机会,两人试试交往。
他清俊的脸上霎时噙了惊喜的浅笑,正欲开口,置物架上的手机铃声大作。
他深情的睨着她,眯了眯眸,犹豫两秒后,一只手紧紧的包裹住她的手,另一只手伸去拿了手机。
刚好滑下挂断键,关慈恩的手机却又响起,她轻轻挣脱,翻出包里的手机,睨着上面的名字,迅速的抹了抹泪水。
沈谦的手机又再响起,他见她要接电话,遂也滑了接听键。
下一秒,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骆茵?回来了?”他的声线在颤。
“茵茵,你回来了?”她的声音已然蕴上了惊喜。
一瞬,她在看他。
他,亦是不可思议的,复杂的在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