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寻舟的手已经搭在了门面上，却迟迟未推开。脑海里，回想最多的是之前小蝶看向自己时那无助的眼神。那眼神就像是一道剑刃，刺得他浑身难受。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是多么的懦弱，连推开眼前这扇门的勇气都失去了！
“你还有在门前偷听多久？”屋内，荼蘼的声音突然响起，随后吱呀一声，门从屋内被打了开。
荼蘼在打开屋门的那一瞬间，却是呆立在了原地。看着眼前的寻舟，荼蘼张开嘴惊讶到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这是怎么了？
寻舟的面色极为的痛苦，那种痛苦不似体外伤所造成的，而是一种由内而外，由心所发的痛苦。
“你、你怎么了？”见到这幅模样，荼蘼难得柔声问道。
“恩？”寻舟反应了过来，看着荼蘼关心的目光，摇头笑道：“没有怎么啊，你为什么这么问？”
他笑了，荼蘼看着带着笑意的他，蛾眉微凝。他虽是笑了，可那笑容掩饰下的痛苦到底是什么？荼蘼自问，却得不到答案，看着从自己身边擦肩而过的寻舟，她沉思着。
屋内，她凝视着来人，好半晌才开口，轻轻道：“小舟哥哥……”
“恩，小蝶。”
多日不见，小蝶的身体竟比之前还要消瘦。如今，看着如此消瘦的她，寻舟真的担心她能否再熬下去。
“小蝶，就这么几天不见，怎么又瘦了啊；再这么瘦下去，哥哥可是担心你要被那风给吹跑了。”
听着寻舟玩笑的话，梁小蝶轻轻一笑，看着他，回道：“哥哥又在开玩笑了，小蝶怎么可能会被风给吹跑了。”
“怎么不可能了，你呀，就不要学那些人一个个减什么肥了，先不说我们小蝶的身材本来就好，单说我们小蝶这张脸啊，就已经够吸引人了。”
“所以，小蝶就要遭受这种罪吗？”梁小蝶突然抬头问着寻舟，那红了的双眼带着困惑，看着他！
看着梁小蝶那苍白的脸，寻舟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嘴角的笑容渐渐消失，面对小蝶的问题，寻舟自己也想知道答案。
寻舟犯难的神色没有逃过梁小蝶的眼神，看着沉默的寻舟，梁小蝶开口带着歉意，说道：
“小舟哥哥，对不起，小蝶让你犯难了。”
“没、没有，只是哥哥也有些问题没有弄明白。”寻舟摇了摇头，看着来到自己身边的荼蘼，对着她笑了笑，很苦涩的那种笑容。
见到场面的尴尬，荼蘼有些看不下去了，看着二人突然笑道：
“妹妹，知道你小舟哥哥给你带什么来了吗？”
“小舟哥哥又带礼物了吗？”
寻舟的手里是还有一个包裹的，那是带给小蝶的首饰。听见荼蘼这么说，寻舟也反应了过来，忙将包裹放到了梁小蝶面前的桌上，边拆开边说道：
“小蝶，哥哥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所以就买了些首饰，你可别介意啊；就算是介意，也只得收下了。”
看着被寻舟打开的包裹，小蝶轻轻一笑。那些首饰做工精美、细腻，想来他也是花费了不少。伸出纤细的手，拾起一根翠绿的玉簪，小蝶抬头看着寻舟，突然道：
“小舟哥哥，小蝶好久都没有盘发了，你可以帮我吗？”
“哦……可以。”寻舟点头答应了。
荼蘼的面色却是微微有异，看着二人，摇了摇头，将脑海里的思绪抛诸脑后了。这个时候，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荼蘼提醒着自己。
铜镜里，梁小蝶看着那张憔悴的脸，她感到越来越陌生，那人就仿似不是自己，亦或是，她就是一具没有了灵魂的躯壳。
一双手，突然出现在自己的脑后，开始梳弄起了自己的秀发。看着她那生疏的动作，小蝶浅浅一笑。这笑，是由衷的笑！
“别取笑了，哥哥这还是第一次给女子盘发了，难免有些蹩脚啊！”寻舟的头有些大，看着眼前这秀发，确实有些犯难。
“没有啊，只是突然觉得哥哥的手好笨哦。”
“笨……有吗？”寻舟看向了荼蘼。
荼蘼没有说话，只是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看到她那正经的面色，寻舟只得郁闷地收回了目光，专心地盯着手中的秀发。
到最后，寻舟算是承认了自己在这方面的确没有任何的天赋，看着玉簪插在那歪歪捏捏的秀发上，他自己都觉得没脸见人。唯有梁小蝶却是不断地抚摸着那秀发，铜镜里的她，露出一丝难得的、会心的微笑。
时间，已至午后，二人也都告辞了梁家往沧平折返而去。一路上，气氛相对沉闷，二人都似各有心思。
突然，荼蘼停了下来。她的动作寻舟自然是看在了眼里的，看着她，不解道：“怎么了？”
“我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寻舟转过身，看着严肃的荼蘼，想不到她会问自己什么事情。
目光落在寻舟的脸上，荼蘼仔细得再次琢磨了一番，才开口问道：“你知道头发的重要吗？”
但听得荼蘼如此一说，寻舟的双眼微微一缩，无奈一笑，点了点头。
“那你也应该清楚小蝶既然让你为她盘髻，她心中所想吧！”
“这……”寻舟点了点头，转身背对着荼蘼，看不出他脸上的表情，只听得他说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小蝶此举是什么意思，其实，在她开口我便知道了。”
“那你还……”
荼蘼没有说下去，可她想要说什么，寻舟却是一清二楚，摇头叹道：“我如果不答应她，那我又应该如何做了；她现在是什么样的情况，我想你也非常清楚，如果当时我拒绝了她，那她又会怎么想了，现在的她本来就很脆弱，若是再受打击，恐怕……”
恐怕会怎样，荼蘼自然清楚。看着他的背影，荼蘼的声音突然细声道：“你，为什么要留在清河帮？”
“不为什么，只是还没有想好接下来要去哪里而已。”
“可清河帮所行之事，你难道不觉得与你不合吗？”荼蘼自己都没有觉得，今天，她的话比以往多了不少。
“不合？”一声疑问，寻舟再次目视着她，笑道：“怎么，难不成我在你心里还是一个好人不成？”
被寻舟的眼神凝视着，荼蘼竟察觉浑身有些不自在，微微别过头，躲避着他那火热的目光，低声道：
“你也算不上什么好人，能做到清河帮少帮主的位置，我想手上也沾染了不少人的鲜血吧；之所以如此说，无非是有人比你更可憎罢了。”
“是啊，他的确很可憎……”寻舟同意道，不过却是对荼蘼所说之话感到好笑，回道：“你说我手上沾染了不少人的鲜血，那么你了，我似乎忘了你可是一个杀手。”
“我杀之人都是该死之人。”
“可那也属于杀人，那样的你双手一样会沾染上鲜血。”
“你……哼……”荼蘼语塞，明白寻舟所说的确如此。无理与他争辩，冷哼一声别过头，不再理会他。
“或许……”
突然，寻舟又接着说道，只是这语气却是比之前严肃、静穆了许多。荼蘼看着他，望着那平静的面孔，期待着他说下去。
“或许，从我们踏入这条路的开始，正与邪便不是可以再划分得那么清楚的了。”
等了好久，终于是把寻舟这话听清楚了。荼蘼也点头赞道：“是啊，怕是再也说不出谁算的上是一个真正的好人了。”
面对荼蘼的感慨，寻舟望向她，突然道：“放心，为了你，我会尽力去做一个好人的。”
“滚……”荼蘼的面色又一次冷了下来，看到寻舟嘴角那若有若无的笑意，她就知道对方又是在开玩笑。
二人继续往前赶去，寻舟故意慢了半拍，落在了荼蘼的身后。看着在自己前面的荼蘼，寻舟思考着究竟要不要现在问？
寻舟落在自己的身后，荼蘼岂会不知，故意慢下脚步，转身回头，却见他低垂着头行进着，连自己停下来都没有发觉。
“有石头。”
“恩……”寻舟动作一顿，往前一瞧却什么也瞧不见。抬头正欲询问之时，才发现，现在自己离她的距离不过半尺左右，若是先前未曾停下，怕是得撞入她的胸怀了。
想想，寻舟倒是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停下了！
“你有心事？”荼蘼问道。
见她提起，寻舟想了想，郑重地点了点头，说道：“是的，而且与你有关。”
“与我有关？”荼蘼微微错愕，不明白，什么事情还能与自己有关，继续问道：“说吧，什么事情！”
“很简单的一个问题，你刺杀葛大海，到底是为了什么？”
“恩……”听完寻舟的疑惑，荼蘼看着他不说话。她虽然不说话，可寻舟却还是从她的眼里看出了那沉积的怒火。
而荼蘼那眼中的怒火却是让寻舟感到大为诧异。
按理说，杀手对于接手的任务人物不应该会有如此的恨意与怒火了，那荼蘼对葛大海的恨意是哪里来的了？
“我刺杀你们帮主的理由，你难道还没有猜到？”
“猜到……”寻舟一愣，正欲往下问去，眉头却是微微一皱。
他的目光所及之处，正有一大群人围绕着。而那里似是有着什么纠纷。
“看来，我们得先过去了。”寻舟笑道，目光落在那群人所在之处。
荼蘼自然也顺着他的目光发现了，看着他，好奇道：“奇怪，你又不是什么好人，怎么，还想要拔刀相助？”
“我不是说过，为了你，尽量去做一个好人吗？”
说完，却见寻舟足尖一点，身形往前跃去。再次遭到他的调侃，荼蘼能做的只有摇摇头，怪，只能怪自己多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