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稿结果出来,孟遥他们没什么意外的拿下了这单。接下来,就得跟银辰大厦进一步接触,做出最终的策划方案。
从银辰大厦出去,林正清格外意气风华,他负手站着,回望了一眼身后高耸入云的大楼,“我还记得跟黄老师第一次参加比稿,黄老师一讲完,满堂喝彩。”
孟遥笑一笑。
文案是她一手完成的,比稿能通过,她当然也是与有荣焉。
很长时间了,她的生活就是闷在大缸里的一缸子死水,只有工作上的一点微小成就,才能让它稍微泛起点波澜。
晚上,项目组的人聚餐庆祝。
林正清撒得开,场面让他搞得很有气氛。
一轮酒敬完,林正清坐回位上,他座位跟孟遥挨着,他挑了一箸菜,胃里垫了点食物,微微偏头看了看孟遥。
她正听着一桌子人聊天,脸上看不出多少的表情,似乎是饶有兴味。但她也只是听着,即便话题插得上嘴,也从不开口。
他观察孟遥很久了,她是个情商高的人,能跟公司所有人都维持表面和谐的工作关系,但她进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却从没有跟谁刻意走得很近。
“孟遥。”
孟遥转过头来。
林正清目光在她清亮的眼睛上定了一会儿,突然有点语塞,笑一笑说:“是不是不习惯这样的场合?”
孟遥笑说:“还好。”
林正清喝了酒,脸有些发热泛红,“你觉得现在这工作怎么样,喜欢吗?”
“我觉得很适合我,跟着大家能学到很多东西。”
场面话,官样文章。问她喜欢不喜欢,她答适合不适合。
林正清笑一笑,没跟她计较,转过头接着吃菜。恰有一个问题提到他,他便接过话茬,仍旧跟大家喝酒聊天。
吃完饭已是九点,大家各自打车回去。
林正清跟在孟遥身旁,脚步有一点儿踩不到实处。
孟遥说:“你住哪儿,我用打车软件给你叫个车。”
林正清看她一眼,灯光下,她看着安安静静的,明明日常接触下来是个有些寡淡的人,但好像就是因为她那一点不合群,一点抗拒,让她特别的勾人。
“孟遥。”
孟遥看他一眼。
“陪我走两步,我去路口打车。”
夜里起了一点儿风,旦城四季分明,十月一到,天就渐渐的转凉了。
灯光下,她一缕发丝让风吹起来,飘在脸颊旁。
林正清发现,她侧脸也很是好看。
两个人并排走着,鞋底踩着地面,发出轻微的“哒哒”的声响。
林正清不说话,孟遥当然更不会主动说话。
路口眼看就到,林正清停下脚步,“……想跟你说件事。”
这话,语气比平日里多了几分拘谨。
孟遥看了林正清一眼,他深深呼吸了一下,脸上浮现出一丝的局促。
她心里隐约有感觉,极怕他捅破了以后尴尬,笑了笑,半开玩笑地说:“林组长,你现在喝了酒,你说什么,我都要对信度打个折扣。”
林正清顿了一下,笑一笑,“……也是。”
孟遥迈开脚步,接着往前走,林正清跟上去。
“我跟你说过我家里的事吗?”
林正清摇头。平常要从孟遥嘴里撬出点私事,比登天还要烂。
“我是单亲家庭,父亲在我八岁就去世了,现在家里妹妹还在念书,还有一个有心血管疾病的外婆,每周得吃上千块钱的进口药。”她微微抬头,看了看前方的路灯,“……所以,有这样的家庭,我走不了多快。很多问题,我没有精力去考虑……”
语气平平淡淡的,却有一丝极苦的味道。
她态度摆得很清楚,不管门槛立在这儿,是为了拒绝人,还是筛选人,总归是立了一道门槛。
林正清说不出话来,心里有点为自己这段时间的一些言行感到后悔。
“到了。”孟遥笑了笑。
林正清还没来得及反应,已有一辆亮了绿灯的出租车朝这边驶过来,孟遥招了招手,替他拦下。
林正清看着她,“那一起走吧,先让车送你。”
孟遥摆摆手,“不顺路,我去对面拦车。”
林正清上了车,不放心,又嘱咐一句:“那你自己注意安全。”
孟遥回到家,先洗个了澡,把脏衣服扔进洗衣机里。
她晚上没吃饱,想起来冰箱里还有点速冻水饺,去厨房煮了,端回自己房间。
她是与房东合租的,房东是一对夫妻,男的时常出差,女的一周有一半时间在女儿家里住。房租两千,她住的南卧只有十来平方米,和房东共用厨房和客厅。
孟遥坐在桌前,随便抽了本书,边看边吃。
看了两行,没什么兴致,叹了声气,把书合上扔到一旁。
吃完饺子,去厨房洗完,刚开了水龙头,听见房间里传来手机的响铃。
孟遥赶紧关上水回屋接电话,一看来电人,愣了一下。
她接起来,“喂”了一声。
那边打了声招呼,也静了一会儿才开口。
丁卓声音听起来和平常一样:“今天方瀞雅过来,跟我说碰见你了。”
“嗯,跟她竞争同一个项目的。”
“结果不错?恭喜。”
孟遥道谢。
她听见那边安静了下,接着是非常细微的“咔”的一声,然后是呼气声,她猜丁卓是点了一支烟。
“这段时间在跟着导师忙,一直没空问,你手恢复怎么样了?”
“还可以。”
“过个三四天,记得去拆线。”
孟遥说好。
丁卓没再说话,但也没挂电话。
她听见那边的呼吸声,好像就在耳畔。
沉沉,一声又一声。
窗户没关,风把窗帘吹起来,又“啪”一下打向窗棂。
孟遥伸手,手指无意识地在放在桌上的台历本上打圈,她目光定在今天的日期上,突然意识到什么,心里算了一下。
哦,今天是曼真百日忌辰。
孟遥顿觉心里发苦,一半为曼真,一半为自己。
电话那端安安静静的,房间里也是。
此刻,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丁卓在想什么。
她只知道,她也太冷了,暖不了他。
许久,孟遥受不了这种被自己摁下去又生出来的委屈和苦涩,终于主动开口,声音有点哑,“还有什么事吗?”
那边轻咳了一声,“没什么事了。”
台历本上,下周有一天被圈起来,孟遥看了看,很平淡地说:“我下周要去外地考察,如果你要联系我的话,等过了这一阵吧。”
丁卓说了声“好”。
孟遥有些木然地让自己别去多想。不管丁卓是为了履行一点同乡之谊的义务,或者仅是为了想起曼真的时候,身边能有个懂他的人。
他所做的,都不是她所想的。
有些事当断不断,没什么好处。
人不容易死心,一点萤火之光,也能生出幻想,以为靠着这就能度过寒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