骐州乃是苦寒之地,七八九月份正是一年之中最为温适的时节,饶是如此,深夜里的寒风依旧刺骨的让人透体冰寒,那湿寒之冷更甚于冰雪。
与徐立轮夜看守,下半夜才入眠的赵志正是睡意正隆的时候,在简陋的木屋内,套着棉衣裹着棉被睡得正是香甜。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激烈的吵闹声猛然将他惊醒,赵志拔出随身的长刀从床上跳了下来,挥刀一看,却是自己的两个结拜兄弟。
他脸色不仅没有松下,一下心神还变得更加慌张,心中隐约有些预感,沉声问道:“你们这是什么情况?”
“大哥!那小子跑了!”老四徐立在前,后面跟着满脸慌张的老五张素。
“跑了?怎么会跑了呢!”赵志脸色变得狰狞,嘶吼道:“不是叫你们看得好好的吗?怎么会跑了?”
“是跑了啊大哥,毫无预兆的就跑了,怕是早就发现了我们,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走,直到今天就跑了。”张素开口说道。
“完蛋了,出大事了,出大事了啊!”赵志脸色霎时变得惨白,垂头悲叹道:“怎么会毫无预兆的跑了?本以为只要等到分舵前来接手,不管成与不成,到时就是大功一件,现在好了,人跑了,我们个中动的手脚便会被撕扯出来,这可怎么是好啊!”
见他如此,老四徐立也是焦急,马上安慰道:“大哥,还有希望,分舵的人已经追上去了,只怕此时正吊着那小子的尾巴撕咬呢,那小子怕是跑不掉了。”
赵志愣住了,傻傻问道:“分舵的人来了?”
徐立忙看向张素让他答话,张素立马答道:“来了,今晨寅时刚到。”做为联系人,他最清楚情况。
“是接头的还是接手的?”
“来了二十三人,应是来接手的,今日凌晨才到。”
“啪——啪——”抬手两巴掌狠狠打在了徐立、张素两人脸上,两人脸上瞬间浮肿起了一大块。
“大哥?”
两人傻了,不明所以。
“王八蛋!你们两个王八蛋!哈哈哈!吓死老子了!你们两个真是王八蛋!”赵志又是哭又是笑的大叫起来:“接手的好啊,接手的好啊!来的真是快,真是及时!”
看到两个兄弟大惑不解的样子,赵志抹掉眼泪大笑道:“老五说得对,这小子他娘的早就发现我们了,大概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迟迟没有逃跑的动静,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恰巧今日逃遁,但是活该是分舵的人倒霉,哈哈哈……”
话说到这,赵志自己突然一愣,细细沉思了一会儿,莫名其妙的大叫道:“哎呀,我说这小子今日怎么会突然逃跑了呢,原来就是因为分舵的同门踪迹被他发现,惊走了他,你们说是不是?”
赵志话说的没头没脑,兄弟两人一时愣住了,较为精明的老五先反应了过来,恍然大悟,点头称是:“是是是,大哥英明,就是如此。”见四哥徐立还是一副不明就里的样子,附耳对他解释了几句,徐立这才反应过来,顿时喜笑颜开,连声附和。
赵志恢复了几分精明的模样,笑问道:“老五你说,他们来时虽是深夜凌晨,但是不是搞得大张旗鼓,颇有场面的模样?”
张素细细一想,点头:“对,大致是如此!”
“那就更好了,到时镇内百姓作证,就是他们惊走了泥鳅,和我们是完全无关。”
赵志最后嘱咐道:“到时候就这么说,记住没有?”
“是,大哥,我们记住了。”
“那好。”赵志满意点头,“那我们也追去吧,追不追得到到两说,我们得做做样子。”
……
听到耳边传来的破空声,杨镇脑袋一偏躲过了几支弩箭,双手持着匕刃挥动,“铛铛铛”又连续拨开了十几支,可还没等他松口气,他敏锐的感觉到了肩头处的一丝凉意,他心下一惊,没等多想直接在空中一个扭身想要避开,但已经来不及了,还好锋利的箭镞只是从他肩头擦过,划开了一个大口子,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大伤。
杨镇没有关注自己的伤口,他惊异的凝望着身前落下的那支无声的箭矢,只见他周身运劲一个千斤坠落地,紧接着一个滚身躲开了射来的一溜儿弩箭,再接着一个翻身拾起了那支无声箭。
捡起无声箭,杨镇连看都没来得及看,又是接连几个闪身躲开了身后袭来的一波接一波的箭雨。
如此之多的箭矢肯定不会是“老五老六”两人可以做得到的,其实周悍一行二十三人,除去周悍和老五老六,其余二十人人手一把弩箭,大部分箭矢都是他们射出的,周悍和老五老六手持三把强弓才是真正的攻击,其余都是为了替三人打掩护。
看到杨镇被击伤,周悍嘴角噙起一丝狠厉,拉起大弓,搭上了一支雕满符文的长箭,奋力一拉,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赤红,双臂冒出丝丝血气又泛起淡淡金光,怒喝一声,那支长箭射出……
……
午时刚过,影门门主覃阔海带领着五百门下帮众声势浩荡的进了白亭镇,也不理会闻讯赶来的长肴县知县及其带来的地方乡绅,只派了个分舵主去应酬,自己带人直奔墓园。
“门主这里走。”人群里钻出一人,是被派来白亭镇打探的帮众金福,他立马近前引着覃阔海往墓园方向而去。
“嗯。”覃阔海并没有说话,只是点头嗯了一声,却已经让金福欣喜若狂了,引路走在最前面显得眉飞色舞。
“王八蛋!”见被抢了先,同来探路的田喜先是艳羡的看着这一幕,又心生怨恨,咬牙切齿的暗骂了一句,不想却得到了意外之喜。
祺州分门门主许炳注意到了这个一同前来报信之人脸上的端倪,一直当头跟在覃阔海侧后方的他故意慢了几步,混进了人堆。
接着他伸手招来了田喜,和善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哪个分舵的?也是先行来打前哨的?”
许门主接连问了三个问题将田喜咂得晕乎乎的,感觉自己就像中了头彩,激动答道:“属、属下田喜,通蕴郡分舵的,属下是先一个时辰来探消息的。”
“噢,那你都探到什么消息了。”许门主轻声问道,他身旁的几个分舵主也饶有兴趣的竖起了耳朵。
“属下打听到了总门的探子近来一直在白亭镇监视一个叫杨镇的少年,这个杨镇不是本地人,很小的时候来的白亭镇,据说是他师父带来的,但他师父病死在这里,他就在这儿选了个风水宝地安葬,据说每年都会回来祭拜,不过都是来去匆匆,说来也很奇怪。”
许门主听了若有所思,见田喜没说完就停了,点头事意他继续,田喜急忙继续道:“不过前几年他好像有事去了一趟挺远的地方,今年才回来,属下询问了很多人都不知道去的哪,这次回来却没有很快走,住在墓园里已经半年多了。”
许门主继续点头,又问:“周郡的人呢?”
“听说今早凌晨到的,大概是寅时才到,听说还闹……”
还不等田喜说完,就被人打断了:“今天才到的?!”说话的是周郡的分舵主任易。
“是、是今天才到的,听说还闹出了很大动静,据说杨镇就是被他们惊走的,他们也追去了。”田喜有些慌张的答道,他发现任易的脸黑的有点可怕,唯恐自己一个问题答不好就被眼前这位暴怒的舵主打死。
“你是听谁说!是总门的探子?”任易的声音透着一股怒气。
“是镇里的人说的。”田喜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回答道,他不会知道这个消息的来源是被赵志刻意引导过的,目的就是把脏水泼给周郡分舵的人。
“他们怎么会知道我的人是来抓杨镇的?是不是人早就跑了,是那几个探子为了摆脱干系,故意散播出来的,你是不是被骗了?”
任易的语气明显带着诱导,可惜田喜被他吓得不轻,没听懂他的意思,只是辩解道:“不是不是,属下都打听清楚了,那些镇民很多都是被总门几位弟兄拿金银收买的眼线,所以知道这些,属下、属下还听一个镇民说当时就是他去报信的,他还在客栈看到、看到……“说到这,田喜猛然停住了,他浑身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他隐约记起了刚刚这位舵主的话,说这些是是他的人!
“继续说啊,看到什么了?”许门主听得入神,发现田喜突然停了下来,下意识的先问了一句,等发现田喜还是没回话,他这才注意到田喜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任易,顿时训斥道:“任舵主,怎么?你的人出了事情还得怪罪到别人吗?”
任易连道不敢,许门主训斥完任易,见田喜还是不敢说话,安慰道:“别担心,他不能拿你怎么样,你继续说。”
田喜小心的看了眼任易,鼓起胆气的说道:“那个镇民说他看到周郡来的弟兄在大闹客栈……然后、然后听了他的报信就立马追杨镇去了。”
“混蛋!”任易再也压不住心中的怒火,大骂道:“一群成事不足的混蛋!”他怎么也没想到原本十拿九稳的功劳被这一群王八蛋给搞砸了!这群混蛋不仅晚了那么多天到白亭,一来还大张旗鼓的把猎物给惊走了,自己怎么会派这一群混蛋来办事呢?真他娘的混了头了!
“好了,你先回去,到时候我会和你们舵主给你报功的。”许门主道。
“谢谢,谢谢许门主,属下告退了。”田喜按耐住心中的狂喜转身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