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夏西被初那突然的怒意和气势吓到了,一时间竟然想不到能回答什么。她实在不觉得自己做错了,而看着他那眼神却止不住想道歉。
“竟从窗口翻出去?!”而初的怒火好像完全没有平息的意思:“你怎想得出?!”
“没、没有关系吧……”夏西弱弱地说,挣扎了一下仍被铐着手铐的左手:“这里应该只有老师和学生……”
态度还算乖。
那个声音变弱又一脸可怜,并没有像以往那样争锋相对。初见夏西如此,也逐渐收敛了恼火,声音回归冷淡平静,好像只是中立客观地和她分析利弊:“还和他有说有笑?一点防人之心没有?万一是变态怎办?”
夏西……垂头看了一眼把自己左手死死扣在床尾的手铐……还是决定不说话。
“你曾是被多次暗杀的对象。”初站在夏西面前俯视着她,眉头紧锁,严肃的态度已让她不敢再当做是玩笑:“就这样放心大意?如此想得开?是谁和我说过,担心自己下次死亡会再醒不过来?你以为我是为了谁的安全不让你自由行动?!”
“啊你……”夏西忽然看着初的右臂,惊讶的同时也皱起眉来:“初你流血了?!你刚才受伤了?!”
血迹正渗透他的黑色长袖。受伤初期尚不明显,但此刻已一滴滴顺着他的右臂落在地板上。
“我说的话你有在听?”他问她,还是一脸不悦,就如同现在流血的人是艾文一样。
“我说的话你有在听吗?!”她抬头,还是被铐在床上,瞪大眼看着他,眼中没有惧怕,而是已经着急了起来:“你在流血!你有没有什么可用来包扎的东西?!没有的话我们赶紧去医务室!!”
他看了她半响,不明所以的半响。时间以奇异的方式围拢着二人对视间的沉默。她简直能听清他的血滴落在地板上的声音。
再等夏西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房间里那些被初幻化出的坚固的实体光壁都消失不见了。阳光重新穿透窗户,洒落入这间卧室。她又重新感受到温暖,随即发现左手的手铐也消失了。
初转身离开。
夏西看着他就这样离去,不知为何竟然失落得很。脑海里重新回放着他把自己推倒在床上的那一下。分明很无礼,对吧?为什么自己当时却没生气呢……竟然还想道歉……
很快,她忽然又听到脚步声从门口传来——是初,竟然返回!他手里拿着一盒东西,丢到她床上,随后坐到她身边,左手化出微型光刀从右肩膀处割开了上衣,并将已经浸了鲜血的右袖割去,露出受伤的手臂。
还好,伤口其实非常浅,只是也很长,几乎从肩膀一直划到肘部。所以血流才愈发明显。
“药、绷带,拿出来,”他说,把手臂伤口冲着夏西:“涂药后包扎。”
夏西手忙脚乱地把医疗盒打开,在初指示下拿出正确的药瓶,并将药粉一点点撒在他伤口上。他在撒上药粉的第一下时轻微蹙眉。
不过药粉也很受用,敷上的第一下就制止了血流。
“这样就……可以么?”夏西撒好药粉后给他以绷带包扎着,感受到他手臂上密实的肌肉,警告自己不要去看他上身其他裸.露的部分:“真的不去医务室?”
“这点伤去找医师?惹人笑话。”
“可是,毕竟流血了啊。”夏西说,一边包扎一边回想究竟初是什么时候受的伤。但那二人过招动作实在太快,很多画面她已经不复记忆。且为什么分明受伤的人是初……而艾文却一脸沮丧??
她想不明白。
在自己世界的时候,怎么说也是个学霸来着。为什么到了这里,就什么也看不明白了呢。
“好了……吧?”夏西最后为初系好绷带,端详着自己的工作成果:“这样就可以了……么?”
初转头审视了一眼包扎结果,沉默了半响:“我以后还是少受伤罢。”
“…………。”
夏西真的……瞬间气炸…………一句感谢都没有吗?!喂!!
就在要掀桌的那一瞬间((╯‵□′)╯),她忽然看到了初垂在空中的右手——手背的侧面,留下了清晰的疤痕。
“啊……”她一声轻叹,伸手过去,把他的右手握在手中,细看那曾经被自己重重咬伤而残留至今的伤疤:“留下疤痕了……我竟然刚发现。”
初未说话。他看着她握着自己的手,看着她望着自己伤疤的眼神。
“对不起啊……”夏西不由脸色沉重,声音低落下去:“这种伤痕,是一辈子的事吧……”
“可以修复。可是,你这人……”初摇头,只觉她无可理喻:“是否记性当真太差?”
可以修复?
那为什么不修复?
她咬得又不好看……
夏西确实困惑,想问初来着,可是看到他兴致索然的侧颜,也不再纠结往事:“初……你是担心的吧,刚才?”
“什么。”
“就是刚才,那样生气。”夏西说,重新抬起头时,向着初的眼神清澈,但忽然有些不安:“只是,你……你在担心的……究竟是灵石宿主,还是……夏西?”
初看着她的眼睛沉默了半响。
摘去眼镜之后,那双眼神简直透彻得如同明镜。
他在那里看到了自己清晰的倒影,为什么总要问他无法坦诚相告的问题。
他沉默半响,面容间仍然很难寻获一丝情感的回馈,最终给出的回答是:“灵石宿主就是夏西。”
随后,他从她手中抽回了手,拿起医疗盒子与衣着残片后站起身来:“我去换件衣服。你准备下,和我去见大院长。”
夏西看着初就这样离开,并再不会回来。他没有给出什么不妥的答案,也从来没有恶意惹她伤心。但很难说清缘故地,还是有些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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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拿着换穿的上衣走入浴室。脱去染血的衣衫后,他用水洗去上身沾血的其他部位,并用毛巾擦干。随后,他在镜中以多种视角望着右臂上夏西包扎的成果,并最终,与镜中的自己对视。
初审视着镜中的那人,五官清爽,面容轮廓坚硬,且似乎有着很难感化的内心。却不知为何,他忽而蹙眉、不解、无法接受,认真盯着自己的同时喃喃自语:“怎么可能?……我像她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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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备走了么!”夏西走向站在客厅中的初,试探性地问他。此前崴脚的痛感在她方才擦拭卧室地面血迹时已初步彰显,而现在站起行走时痛感则瞬间明显起来,且更剧烈。但她还是快步走向他,不想再让他不高兴了。
“脚怎么了?”初的目光望向她右脚踝,竟然一眼就看穿了。
“没什么!”夏西看着初突然向自己走过来,不经意间后退了一步,但又因右脚受力疼痛而一时腿软,不由向后一个趔趄。
令人惊讶且感动的是……她这次没有再摔倒了——重心向后一倒的时候,坐在了初以灵者力量化出的正方体上。
初向夏西走来。每次他靠近她,她都不由有种自己再也无处可躲的感受。他在她面前蹲下身来,挽起她右边的裤腿,果然看到纤细白皙的脚踝有些红肿。
“…………。”他蹙起眉来。受伤当时怎不说。干嘛忍着。笨。
“我可以的!!”夏西看到初皱眉,慌忙摇头,生怕他不悦:“就是刚才崴了一下而已!我们去见大院长吧!!”
他没回答她,右手伸过来,微微抚摸脚踝红肿的位置。
只是检查伤势的程度而已,肌肤摩擦时却如同温热水面泛起涟漪,产生一种酥麻感觉,绵延到身体里。她忽然浑身都随着那触感紧了一下。
“别乱动。”初轻声说,没松开,也没放过她,继续检查着骨是否无恙。
夏西坐在那个被初力量幻化而出的正方形固体上,感到那男人指腹轻轻抚摸过自己脚踝,温度炙热,偶尔忽然重一下……她只觉心里突然好痒,身体随之变得古怪,双手不自觉捏紧了。
自己……这是怎么了?
“你不必去了,”初蹙眉间确定了不是重伤后,还是如此做出结论,他站起身来:“是我有问题和大院长确认,你在场与否并不重要。明日才会带你去见柏尼副院长和莱兹老师,安排此后工作。”
“是、是么……” 忽然不敢抬头看。
“你今天在家。”初说,上下打量了夏西,不明白她为什么低着头不看自己:“这一次,还翻窗户?”
“不翻了……”夏西望向别处,但还是不肯轻易放下面子:“反正你不在,我直接走正门就是了。”
“随便你,”初转身离开:“如果快死了,别忘给我发简讯。”
“………。”
“还有,”他走到走廊处忽然回头,眯起眼睛:“很重。你要坐多久?”
“哦哦哦!”夏西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坐着的这个正方体,作为初力量的一部分,则可说其实是他在一直承受自己的重量。
她在慌忙站起的时候反应过来……有那么重吗?!?!
身边的那块青白色的正方体就此消失,与此同时,初也推门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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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虽然嘴上说得蛮横,其实也早没了出去闲逛的心情。夏西拖着右脚回到自己卧室,挂好衣服后重新从书包中掏出了各类书本,把文具在写字台上摆好——今天准备复习英语。
然而她一篇完形填空还没做完的工夫,忽然听到正门再次开启并闭合的响声。她正站起身来向外走去,却看到初已经站在她卧室门口,手里拿着一盒东西塞给她:“贴在伤势位置。每隔三小时一换。”
“你什么时候……”
可他没等她说完,又转身走了,只留下背影:“午饭在厨间。记得吃。”
“……啊!午饭!!”
就在夏西走去厨间的工夫,大门关闭的响声再次传来——初已经离开了。
她一蹦一跳地走到厨间的小型餐桌边,那里有着精致包装的饭盒,冒着一片热气。大概是从食堂之类的地方买回的,刚刚出锅的样子。可是好像食堂的位置离公寓也不是很近?
夏西再拆开初刚才给她的包装盒,里面有五片类似膏药的东西,说明文字什么的她一概看不懂,只是按照初的嘱咐撕开一片,贴在崴过的右脚踝上。脚踝一时有种冰凉的触感,很舒爽。
唔……有点舒服……
午饭看上去也很好吃的样子……
可是……又为什么有一种……被饲养了的感觉……
她蹦回卧室去取初此前送给她的那个简易通讯器,那里面现在已经有着全体王室灵卫队成员以及凯的通讯号码,但不知出于什么缘故,联系人的位置第一个仍然是初。她给他发简讯,文字内容会在发出之前经过翻译处理,于对方的通讯器上对自动转换为第四空间的语言。
发信:“太贴心了!还有午饭!!脚踝已经感觉好了很多!谢谢!!\\(≧▽≦)/”
收信:“恩。”
发信:“那,初的午饭怎么办??(⊙_⊙;)”
收信:“见过大院长后在外吃。”
发信:“好哒!!帮我向大院长问好!!╰(*°▽°*)╯”
收信:“哦。”
发信:“就算是简讯,你也不能热情些多回几个字吗!╰(‵□′)╯ ”
收信:“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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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将通讯器调整至静音并收回口袋,推开了灵者学院核心塔顶层中那唯一的一扇房门。
随即,他便被围拢入那神秘睿智的一片蓝白色光芒之中——屋室正中的核心石装置仍同往常般自如运转,上面蕴含着灵者学院古往今来第一智者的精神念力。
初望着那漂浮在装置上空的有仅一半手掌大小的纸片类生物,深深行礼。
“初。你来了。”那个沧桑而睿智的老者声音则正如缓缓苏醒一般响起,低沉地蔓延在整个房间。
“大院长日安。今日拜访,事关灵石宿主。”初对那白色的漂浮物再次尊敬点头:“而现任宿主夏西身体不适,未能一同前来。她向您问好。”
“孩子,近来诸事有何进展。”老者的声音慈祥而亲切。
“王室遗留问题已几乎处理完毕,我已于今日带夏西入住灵者学院。接下时日,会在学院中挑选出适合做以下一任宿主的灵者。”
“吾王前些时日也曾造访。你的计划,我已有所耳闻。”
“但,何以判断其他灵者可与灵石配型?”初发问,室内昏暗的蓝光并不能彰显出他神色,只是语气口吻略有忧虑,不似平常带有冷漠的棱角:“是否现任宿主,夏西,自身会产生反应?”
“正是。如能遇到下一个可供以灵石生存的**,灵石自身便会发出回应。只是,那个女孩,夏西……”老者的精神力回答道,音色逐渐变得严肃低沉:“至今还无法与灵石产生感应?她至今,仍无法作为灵者存在?”
“无法,但借用她身体的莉法却仍是灵者。此点甚是矛盾。”初回答,对老者表露出自己多日以来的困惑和担忧。
“此种现象有很大可能,是因为夏西自己尚不得其法。”大院长回答道:“又或许,是她自己内心深处……始终无法接纳灵石,排斥感过强,不愿作为宿主存在,故此无法与灵石共鸣。只是,倘若夏西自身可成为灵者,感官能力大幅提升,那么寻找下任宿主的过程就会简单许多。”
“院长……”初说,不知不觉间周身已绷着力道,终于问出自己多日以来最为担忧的问题:“我近日有多阅读关于灵石本源、宿主相关资料书籍。根据种种数据假说推测,倘若我们找到下任宿主,将灵石转移出夏西身体时,她是否有在手术过程中失去生命的可能?”
“可能性,确实存在。”
“几率是为几成?”
老者一声长叹,终于回答:“四或五成。”
初陷入沉默。面容沉浸在幽蓝色的阴影里。少倾后,他发问:“王,是否知晓此事?”
“吾王已知。而我想初也应有推测——若夏西可感应灵石,能够成为灵者,则失去生命的几率可大幅降低。”
“她如何可能成为……灵者……?”初不由摇头,闭目,声音轻得如同暗影:“这不可能的。灵者,为天生注定。”
“但夏西是有史来第一位被灵石选为宿主的普通人类。此事中存有太多的不确定性。现在便下断定,为时过早。且,初,莫忘了你自身也是历经劫难后方受到灵石启示。”
“……我明白。”初说,再将自己忧虑继续讲出:“还有一事求教院长,在我们上次离开灵者学院直至今天的这段时日内,夏西曾有几次遇害身亡。虽然因为灵石力量,她不会真正死亡。但,复苏所花费的时间却越来越长。这一点,是否有改善余地?”
“本质上改善,是不可能的。”老者一叹:“短暂的不死之身,已算是灵石对她的补偿。而唯独体质、意志的增强,或许有和缓时间的可能。她必须成为意志极为刚强之人……如此以来,灵石抽离人体后的的危险性,也会有所下降。”
“体质……意志……?”初微末地摇头,一向坚定有力的眼神此刻难以置信。他做出了换做以往他不会做出的事情,那就是明知毫无希望还要再问一遍:“当真……没有其他更有效的方法了?”
老者一声长叹,陷入了否定的沉默。
初缓慢闭合了双目,但重新睁开眼后,坚毅的眼神仍然抱有偏执的希望。
“我明白了,已知应如何做。多谢大院长。”他最后说道,行礼后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