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窄长的竹条伸至烛火上方,看它慢慢燃烬,吕布眼中的火苗,却始终没有熄灭。
次日清晨,张懿点齐兵马欲往赤麓原进军,同卡祁一争高下。
临行之前,张懿又重新做了部署,说是怕鲜卑人从背后断粮袭击,令魏木生和高顺往东驻守稒阳;又恐战争会伤及平民,派曹性领着狼骑营护送百姓返回雁门。
从临沃到关内,距离之遥,就算狼骑营疾驰,也要花上日的功夫,如今带上这么一大帮子的老弱病残,没有一两月的功夫,怕是回不来的。
张懿之心,已是昭然若揭。
当着全军将士的面,吕布不能公然抗命,只得抱拳应允。
待到曹性魏木生等人各自领命离去,张懿才开始率军出发。
目送着大军浩浩荡荡的离去,吕布活络了几下筋骨,寻了处较为空旷的场地,画戟一刺,高大的身躯矫捷如蛟,搅动得这片场地如怒海翻江。
坐在一旁观望的戏策耳边风声呼啸,只见寒芒闪烁,分不清吕布在这一瞬间刺出了多少戟,倒是一旁的陈卫目光炙热,看得极为入神。
小半个时辰后,吕布依旧没有停手的意思,看得眼花头晕的戏策连连摇手,喊了暂停。
虎虎生风的吕布身形一顿,环绕身躯的那股磅礴气势瞬间消散不见。随手将画戟扔给陈卫,吕布大步走到戏策旁边,微微擦拭了下额头细密的汗珠,就地坐了下来。
寒风拂过,戏策将身上的棉袄又裹紧了几分。
“兔死狗烹,鸟尽弓藏。”戏策搓了搓发僵的手掌,呼出口白气,侧过头缓缓说道:“张懿此举,看来已经动了卸磨杀驴的心思,将军你还需多多堤防着才是。”
曹性魏木生等人被挨个调走,如今的吕布,除了手下几名近卫,再也调动不了任何兵卒。
“先生你不是常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吗?”吕布有些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话语间难掩自负:“鲜卑人想我死,张懿郑嵩也想我死,偏偏我吕奉先命硬,白门楼下都能死里逃生,又怎会败在他们这群宵小手中。”
戏策从吕布的语气里听出,身旁这头虓虎同样也起了杀心,但他还是好心的提醒着吕布:“有道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将军你谨慎小心些,总归不是什么坏事。”
与此同时,戏策心里也多了一个问号。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吕布口中所说的白门楼,应该是在徐州治下的下邳城内,与这隔着十万八千里,那吕布又怎会去到那里,而且听他口气,似乎还在那经历过一场生死。
好在戏策并未刨根究底,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帮助吕布,在最恰当的时机,一举拿下张懿。
临近日落,有传令卒从西边飞奔而回。
“捷报,我军大胜!大胜!”传令卒神情,吕布伸手将其一拨,微微侧头,露出个带有几分挑衅意味的笑容:“怎么,胡将军的额门不疼了?”
提及此事,胡海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当初吕布令他当众难堪,丢尽了脸面。此等屈辱,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手中拳头紧攥,望着近在咫尺的吕布,胡海脚下的步子,却是一步也没有迈出。
他清楚的知道两人间实力差距,同吕布斗斗嘴皮还行,若真要拳脚相加,就算吕布让他一只手,他也未必能赢。
议事大堂里,坐有近二十位将军,吕布找了个边角的位置坐下。
与外边的冷清萧瑟相比,堂内的气氛无疑是热闹非凡。
将军们手中握着酒盏,笑容满面,觥筹交错,张懿脸上亦是志得意满,容光焕发。
他叫吕布来此,并非议事,而是庆功,张懿就是要当众打脸吕布,借此告知众人,吕布能做到的,他张懿同样可以;吕布做不到的,他也一样能行。
听得堂中的张懿高谈阔论,吕布坐在角落里,轻勾起嘴角,只是笑笑。
众人喝得正为尽兴,一名斥候惊慌万分的从外边匆匆跑来,大声禀报着:步度根亲提五万大军驻兵九原,兵锋直指五原。
张懿摇晃着身子走到那斥候面前,借着胸中的滔滔酒劲,猛地一拍大腿,将众人惊了个正着,只听他哈哈大笑道:“来得好,传我将令,让三军将士今天好生歇息,明儿个随我一同前往破敌!”
诸将一听,霎时间酒醒大半。步度根此人,远非卡祁能比,先帝在世时,这步度根就是并州北境的一方祸害,朝廷屡屡征讨,都是无功而返。
如今又未作十足准备,倘若冒然交兵,怕是会吃大亏。
遂纷纷上劝张懿,应当从长计议。
张懿好似浑然不觉,将这些建议尽数否了,他端起酒杯,朝吕布比了比,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明天,又要劳烦吕将军守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