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奏折洋洋洒洒上千字,辞藻工整华丽,透露出深厚的文学功底,写道:“敬启圣上,微臣自经略平州,如履薄冰。乱匪顽固不化,辜负皇恩,先犯开城,再寇平阳。微臣怒其不争,愤而伐之,开城大捷,斩敌三千,平阳解围,杀贼上万。微臣未敢不常念皇恩浩荡,不常思圣上嘱托。微臣虽无缚鸡之力,每战亦挥剑杀贼,虽不精通军略,每战亦布阵破敌……”
“完全都在讲他自己啊!提都没有提到我!”这是常克宗倒下时心中痛楚的呐喊。
“常大人,你怎么了,不会中风了吧?”朱庭俊看着常克宗挣扎着爬起来,再次表达了关切之情。
常克宗已经完全不想搭理这老头了,只想一脚把他踢飞。常克宗艰难地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没事,我真的没事,只是太疲劳了,大人不必牵挂。”常克宗决定要找按察使大人讨个公道,给自己一个说法。
“那就好,老夫就放心了,常大人你看,这奏折下面。”
只见奏折最下面,赫然签署着朱庭俊、徐东、乔威的名字……
朱庭俊走后,常克宗垂头丧气的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叮嘱管家不要让人来打扰,不然就把管家开除掉,管家吓得直点头,说保证不会让老爷失望的。
被满屋丹青环绕,常克宗对人生进行了一次全方位的思考,回忆着父亲对自己的言传身教,自己的童年、少年、青年时时光一幕幕浮现,历历在目,父亲手把手教会了自己刀法、枪法,一遍遍为自己讲解兵书谋略,可是父亲已经离开自己整整五年了,再也不能陪伴在他身边,听父亲讲述他征战沙场的往事,常克宗伏在桌子上,不知不觉衣袖尽湿。
不知过了多久,书房门口响起了管家轻声喊老爷的声音,常克宗抬起头,发现屋里光线已经很差,看来天要黑了。常克宗此时心情平和了许多,没有大骂管家一通,而是温和地问:“怎么又是你?”
管家发现常克宗没有发火,那紧张的扑扑直跳的心一下子舒缓了下来,说道:“老爷,按察府的雍公公来了,说按察使请老爷晚上去布政司议事。”
“哦,雍公公人呢?”常克宗放开房门,走了出来,管家发现他眼睛很红,但没敢多问,老老实实的答道:“雍公公已经回去了,说还要去请其他的大人。”
“这帮太监,哼!”常克宗一甩袖子。
夜晚,平州布政司议事堂内,烛火通明,长长的红木桌子四周,坐满了人。北端中间坐着朱庭俊,徐东乔威各自坐在朱庭俊两侧。桌子两边,按照官阶高低依次排开。
穿着绣有仙鹤蓝色文官服的布政使戴琛坐在东面最北的位置,和穿绣着麒麟红色武官服的常克宗面对面,常克宗平日里就和戴琛不对付,这会看到戴琛和三位坐在主位的人眉来眼去,不时凑过去说几句悄悄话,然后哈哈大笑,常克宗憋的一肚子气,心里对戴琛更加厌恶了。
等人都到齐坐好后,戴琛用那副沙哑的嗓子喊到:“诸位,大家静一下,今天有幸邀请到朱经略、徐按察、乔守备三位大人参加议事,大家欢迎!”说完戴琛带头拼命的鼓掌,下面也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常克宗两手蹙着眉,两手敷衍的拍了两下,望了一圈,发现二十多名文官们鼓掌十分投入,完全一副上山打虎的架势,而七八个军官和自己一样,双手软弱无力的拍打着,连一只蚊子都打不死。
接下来,戴琛又对三位大人大力吹捧了一番,用词及其谄媚无耻,把三位大人夸的飞三天了,随后巡检厅、法务厅、财务厅的厅长们锦上添花,又一轮马屁轰炸。而那三位坐在主位的大人,个个眯着眼非常享受。常克宗听得耳朵发麻,倍受煎熬。
终于,漫长的马屁拉力赛结束了,徐东开口了,常克宗抱着一丝希望,希望能听到谈论点正事,没想到徐东开始高度赞扬在朱经略的带领下,平州府军所向披靡,战无不胜,都是朱经略指挥得当,英明神武。
朱庭俊连忙谦让,说还是徐大人是中流砥柱,平州军民在徐大人领导下众志成城,力挫乱匪,取得大捷……
夜深了,常克宗无力的回到了家,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这场议事中活下来的,那些官员之间的美饰之词他已经快忘光了,只记得在议事快结束时,朱庭俊和徐东要求他务必在两日内整顿兵马,北上清剿乱匪残军。常克宗站在庭院里望着星空,自言自语道:“父亲,我不会让您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