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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簧学巷南(1 / 1)

浩浩荡荡的将士一路风餐渴饮,跋山涉水,没多久就接近南直隶濠州境内。

李爽与师傅志远老和尚按照既定计划,李爽预先安排好军中事宜,便与师傅朝临濠方向一路行去。

两天后,两人便接近临濠。风尘仆仆的师徒二人在临濠簧学巷南的一片空地上立定,呈现在二人面前的,是一座孤零零的破碎的子城。

时值傍晚,如血的夕阳洒在那一片废墟上,碧草如茵,称着那一片哀怨的夕照,给人一种无限苍凉的感觉。

孤零零的子城矗立在东南角南宋城墙的墙基上,突兀地立在那里,子城东西长约百米,南北宽约30米,直径高约15米,遥想当年,那琼台玉阁、雕梁花栋的一片美景,该是如何让人心醉,可是眼下,只有一座巽风阁孤高特立,翘首四望,似向后人诉说着无尽的历史沧桑和痛楚。

李爽不曾经历过曾祖曾经历过的那一片逐鹿中原的热血岁月,也不曾经历李家那一片腥风血雨,但是站在这片土地上,望着那充满历史沧桑的残旧建筑,一种悲哀的感觉油然而生,他似乎望见了李家妻女弟侄70余口,一起被冤斩于市、鲜血洒满当街的恐怖场景,还有那曾经辉煌一时的李氏府第被抄毁、被火舌吞没时的触目惊心景象。

志远也收起了他平时的吊儿郎当的作派,一本正经起来,

“爽儿,你祖善长向来是个谨慎的人,当初他跟着太祖打江山,别人问他的故乡,他从来都不肯说,怕的就是万一太祖起事失败,他的族人要跟着受牵连。可是,千算万算,不如命算,他最终还是在70高龄的时候与全家人一起,惨死于市,而且还是受了胡惟庸谋反案的牵连而冤死,真真是令人扼腕呀!”他连连叹了几口气,神情凝重。

“善长及族人被残忍虐杀,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大明天下却始终没有忘记他,人们时不时还是在传扬着善长辅助和尚皇帝朱元璋成就帝业的千秋佳话,呵呵,凤阳出了个和尚皇帝朱元璋,临濠出了个白衣丞相李善长;白衣士子扶助乞讨和尚当上明朝开国皇帝,开国皇帝提拔白衣士子当上开国丞相。君臣推心置腹,精诚合作,打下了明朝初期的建国基础,为大明一统山河建立了不朽的功勋。这是多么令人心醉、值得千秋歌颂和传扬的一段传奇故事,可是这白衣士子却得了这样的下场,当年善长为朱元璋不辞辛苦、运筹帷幄的时候,又有谁能预见到来日之景呢?”李爽的心情也极为沉重,

“师傅,您说我祖善长其实并无罪,而是受了胡惟庸谋反案的牵连?作为大明第一功臣,太祖为何不去查明呢?他们君臣多年一起谋事、流血流汗,难道太祖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恤之情?”

“唉!”志远再次长叹一声,

“徒儿呀!你还是太年轻了,很多事你理解不了。你祖善长的死,表面上为胡惟庸谋反案所牵连,事实上又是怎样呢?常言道,‘狡兔死,走狗烹;高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历来的开国皇帝对辅佐自己取得帝业的大臣向来多猜忌,西汉的开国大臣大多被诛杀惨死,萧何、彭祖这些为大汉江山建立有着汗马之功的人落得了个怎样的下场,想来你也知道。历史上向来不缺乏屠杀开国功臣的皇帝,而最为有名,干得最漂亮、杀得干净利索的人还要数刘邦与朱元璋两位,与汉高祖刘邦对比起来,太祖朱元璋更敏感、更狠毒、更绝决,善长聪明一世,在这件事上,却是糊涂了。”二人相视无言,黯然良久,李爽打开身上的包袱,从中取出草纸、火石来,点燃了草纸,轻风吹来,草纸缓缓燃烧了起来,诡异的火苗跳动着,李爽在心里默默地说:“李家惨死的先辈们,你们可知道后辈李爽在此祭奠你们,若是你们有灵,就请你们在地下保佑我李爽建功立业,重振李家昔日雄风吧!”烧完纸钱,李爽又拿出酒来,缓缓酒于地上,一面说道:“李家的先人们,请你们喝上一口吧!”说完,跪在地上,认真了叩了三个头。

志远也跪了下来,叩了几个头,眼泪已顺着眼眶流了下来,他哽咽地说:“大人啊,志远对不住您啊,您临死前一再叮嘱我要保护好您仅存的后代,可是展儿还是早早就惨死了。志远知道您放心不下李家后人,不然何以一次又一次出现在爽的梦里呢!志远知道其实您就在爽儿身边守候着。请大人放心,志远余生一定好好守护好爽儿,您在九泉之下就安息吧。”说完又叩了几个响头,方才默默站了起来。

两人又拿出一些馒头、煮好的猪耳、水果等排列整齐,烧好香,再认真拜了几拜,方才离开,向着大部队的方向追去。

路上,志远第一次对李爽讲了自己与善长的过往旧事。多年前,志远的父亲还在张士诚的军队效力,张士诚兵败于朱元璋,父亲惨死,母亲带着幼年的志远四处流浪,后来,母亲病死于街头,又饿又冷的志远,眼看也即将命丧黄泉,恰好善长外出经过那条街,他看到志远,一时善心大发,领志远回到自己家。

志远自幼聪明伶俐,深得善长欢心。随着年龄渐大,善长发现志远不爱读书,但却显示出学武术的天赋,就将他送到峨眉山学习武术。

后李家遭遇厄运,即将满门抄斩,志远星夜从峨眉山赶回,却为时已远,善长在赶赴刑场前曾含泪叮嘱志远,务必要守护好自己的后代,志远叩头大拜,发誓这一辈子不婚不娶,也要守护好李家后人。

李爽听着志远的叙述,仿佛又亲身经历了那一番风云诡谲的岁月。志远看着自己的徒儿,带了点欣慰的语气,道:“苍天有眼,终是为李家留下了一脉骨血,如今你也是功业初成,善长大人在九泉之下,也该深感欣慰了。”他用温暖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徒儿,如同看着一件至为重要的宝物,

“爽儿,你可知道,自你从家乡出来,我其实也已经离开了那里,跟着你出来了,不过我希望你能够靠自己的力量闯荡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来,所以我只是远远的看着你,你果然没有辜负师傅的厚望,成功打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地。”李爽感动地看着师傅,喉头有点哽咽,

“师傅,你这是何苦?这么多年,一直一个人,你也该为我找个师娘,好好成个家,过个几天安稳幸福的日子了,你看徒儿这不是生活得好好的吗?”志远笑了笑,道:“徒儿你过好自己的生活就行了,管师傅我这么多做什么?”他似乎一下子又恢复了那老顽童的模样,

“你看看我志远一个人生活得多开心,没有老婆孩子牵挂,不用赚钱养家,多自由自在,要是娶了妻生了子,烤一只野兔出来,还要分给他们吃,搞不好我连一口也吃不上,另外有妻子儿女牵挂,我还能自由自在地神游天下么?我这一辈子的最大乐趣就是四处神游,看尽天下风景,吃尽天下美食,哈哈!”李爽看着孩子样的师傅,不觉也笑了起来。

“爽儿,师傅倒也不是反对你在朝廷做事,只是伴君如伴虎。君王的心情就如孩子的脸,说变就变,而他的手中却握有世间至高无上的权力,一个小小的不高兴,就会血流成河,即使你祖善长这样耗尽一生的时间和精力,辛辛苦苦为太祖朱元璋打下江山的旧臣,君王又哪里会念他半分旧情呢?”志远侃侃而谈,李爽感觉阵阵诧异,只要是涉及到自己的曾祖善长,师傅似乎一下子就严肃起来了,再也不是那个老顽童了。

“爽儿,说这么我,我是希望你在朝廷做事时,要识时务,适时抽身而退,千万不可贪恋名利权势啊!”李爽点了点头,对师傅说:“师傅,您放心,我会把握好这个度的。”师徒两人边聊边走,一路打山鸡、饮山酒、逛闹市,倒比跟着军队走惬意很多,李爽再一次感到,师傅真的是一个很懂得享受的人。

大概十多天后,两人回到应天府,李爽邀请师傅与自己同住,过惯了一个人自由自在的生活的志远,又岂会愿意呢?

志远告诉徒儿,他就在徒儿身边,适当的时机,他会去找李爽的,李爽无奈,只得与师傅告别,各自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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