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接着讲道:“由于防范的紧,我们几个一直没有下手的机会,村里的生产任务也全停了,庄稼连根儿都没有,看不到一点儿出路和希望,实在没办法,几个胆子大的年轻人,从后山挖了几具埋下不久的尸体,可是这尸体一入了土,没几天就臭了根本没法儿吃。
这一天村里来了个要饭的女人,是从山东逃荒过来的寡妇,三十来岁年纪,本来带着个孩子但是半道上饿死了,说自己已经好几天没吃饭,想求我们分点儿粮食给她,我心说我们都他娘饿的眼冒金星了,哪来的吃的给你,我正想把她打发走,刘老二突然把我拦下,跟另外几个人对视一眼,对那女人说后山有刚打的野味儿,这会儿正炖着呢,让这女的跟我们一起去吃。这女人饿的前胸贴肚皮,一听说有吃的还是野味,毫不怀疑的就跟着我们上山了,我不知道咋回事儿,看了一眼他们几个,他们对我一打手势我就明白了。”
“爹,你明、明白什么了?”我问道。
我爹没回答我的问题,接着讲道:“转到我们平时吃肉的大山坳,那女人看见地上只有一口锅,并没有什么野味儿,意识到情况不对就想跑,我们几个人七手八脚,把她摁在地上正想掐死的时候,刘老二有个表舅叫王瘸子,家里穷又残疾,说他活了四十多岁还不知道女人是什么滋味,这娘们长得还挺白净,就想
我那会儿刚和你娘结婚,说这都啥时候你还有这心思,赶紧烧水吧,可他们几个都是三四十岁的老爷们,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我拗不过他们,只好眼睁睁的瞧着他们把那个山东女人给那啥了,然后有人动手把她杀死,接着开肠破肚就下锅了。
嗨以前好歹吃的都是死人,可这回要吃活人,这要是让人知道了非把我们几个都枪毙了不可,锅里咕嘟咕嘟的炖着肉汤,我们几个坐在一边都不说话,这时候刘老二站起来说他有办法了,我们问他啥办法,他说了个词儿,叫啥法不责众,我们都没咋念过书,问他啥意思,他说待会儿炖熟了给每家每户都送过去点儿,村里人人都有好处,大伙都吃过就没人敢上报了,就算上头知道了也不能拿全村人下手。我们都觉得有道理,就把这锅肉汤挨家挨户的送,这女人虽说几天没吃饭,但是长得人高马大的,村里面每家都能分上一碗,开始我还担心人家不愿意要,村里人都知道我们几个吃葛老头的事儿,因此碗里盛的是啥肉早就一清二楚,但是这半年来的饥荒,家家户户都有饿死人的,这时候只要是个人一闻到肉香就啥也顾不上了,更何况吃的是个外地人,非亲非故的,家家户户都吃了一碗人肉汤。”
这时的我大脑中一片空白,原来整个哨子山的村民都吃过人肉,我不相信的看了看我娘,我娘哭丧着脸点了点头。
“后来大伙尝到了甜头,村里十几户人家一商量,让我们几个专门在山间地头,村口这些地方守着,只要外地人来逃荒,就把他们骗到后山,炖肉吃,一开始还不错,从四川河南来逃荒的人不少,但是一进哨子山就没有人出去,附近的镇子和村庄也瞧出了不对劲儿,有一回我们杀了一对河南来的夫妻,动手的时候不知道被哪个兔崽子瞧见了,传了出去,十里八村的人都管哨子山叫吃人山,从那以后再也没有逃荒的人敢来了。”
听到这儿,我估计哨子山吃人的历史应该结束了,问我爹道:“那后来咋了,是不中央的救济粮到了?”
“嗨到个屁!那大饥荒,一共闹了两三年,有时候也有县里的粮食发下来,可那点儿粮食,哪够这么多人吃,也就吃草根勉强度日,身体好的能扛下来,身体差的根本吃不了这苦。偏偏上头还隔三差五的搞次开会学习,每户人家都得派个人参加,会上书记讲什么山西哪个县亩产几千斤,河南培育出新品种的萝卜几百斤重,大家伙都有气没力的在底下听台上胡说八道,我每次开会都搬着小板凳坐在最后面,这天突然闻见一股久违的肉香,虽然有几个月没吃着了,但是这味儿一进鼻子我就知道是什么肉!
自从那回的消息泄露之后,再也没有外省人来过,我有些纳闷,这是哪来的肉,我偷偷的侧过头,看见李家的二媳妇鬼鬼祟祟的,那股肉香就是从她袖子里传出来的,我一直在暗中盯着她看,发现她趁没人注意的时候就从袖子里拿出来吃一口,当时天太黑我又看不清,不知道她的肉是哪来的。等学习会一散,我就在后面跟着她,扒在她们家窗户边偷看,看见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孩子的脚丫,脚趾头已经没了,和他丈夫对着吃,一边吃一边流眼泪,我不明白都吃上肉了还有啥好哭的,带着一肚子纳闷回家了。
第二天刘老二王瘸子他们来找我,说老李家的小儿子饿死了,埋在了后山,想趁着入土不久挖出来哥几个分了,我一听是老李家,心里咯噔一下,我们去后山挖那个新坟,不出所料,那里面根本没有尸体,就用一块儿破布裹了个枕头,王瘸子看白忙活一场在一边骂骂咧咧的直报怨,刘老二见我神色有异,问我到底是咋回事儿,我把昨天晚上看见的事儿和他们说了,合着李家两口子吃的就是自己家孩子!”
前面听我爹说到吃人的时候,我已经有些惊惧,现在听见当时居然有人吃自己的孩子更是不能理解,我的眼神不由自主的朝大哥看去,这么说来大哥那天晚上吃了自己儿子的脑袋也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儿了。
“小孩子不像大人,身子虚得多,挨几顿饿就容易得病,饥一顿饱一顿的死得更快,没几天刘老二的大儿子也饿死了,自己舍不得吃,亲生骨肉拿下得去嘴,就让李家夫妻帮他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