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辉煌,鼓乐升平,步步减清辉。一群群美艳的宫人额头上点起梅花,举起灯笼,口中咿呀唱着“月满乾坤”。正是这中秋佳节,月圆人未圆,侍女们望向窗外,每年不变的月亮,照着年年残败的宫廷。
一声歌舞之后,喧闹的大殿又重回死寂。“皇上,我为皇上寻到一位能人。”坐在侧边浓妆艳抹的路振恒面向皇帝,忽然打断了此刻的沉寂。
“好哇,朕正闷呢!”东照帝冲他宠溺的一笑。如今谁都知道,路振恒的势头正盛,又有谁敢得罪于他。
“叫那画师前来。”他低头冲身边的侍卫低语,侍卫便去传话了。
不一会儿,一位男子便缓缓进入大殿,“草民上官昱成叩见皇上。”上官昱成从正面起身,又转向侧面,“草民叩见公主。”萧玉轩一看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早时河边见的男子。
上官昱成一袭淡白色长衫,上面点了几丛竹叶,显得穿衣人淡雅清高,书生意气,谦谦君子的模样,简直是面如凝脂,眼如点漆。
“不知你有什么能耐?”东照帝好奇问到。
说话间,一副白色长卷被摆在了东照帝面前。“草民可以作画引蝶。”
“哦?”众人马上变得兴致勃**来,上下打量此人,“皇上,作画需要一段时间,可否找个宫人个曲子?”路振恒说道,“听闻玉轩公主琴弹的好,不知我们是否有这个耳福。”
“献丑了。”萧玉轩抱起碧坤琴,端坐在大殿中央。上官昱成端起颜料,开始在长卷上作画。伴着幽幽琴声,一朵两朵的黄色秋菊在白卷上绽放,那菊花舒卷有度,有些还挂着晨露白霜。琴声悠扬婉转,让人沉醉其中。然而众人最想看的,还是招蜂引蝶。大晚上的,确实没看见过风蝶成群,不由得让人有几分期待。
“差不多了。”上官昱成微微一笑,一只蝴蝶从门外飞进宫廷,在横梁竖柱上盘桓。众人眼睛皆随之东西,不一会儿,它终究落在了菊花上。众人看的有意思之时,一群蝴蝶从门外飞进来,纷纷落在花瓣上,萧玉轩看着成群的粉蝶,不由得笑了起来,甚至忘记了拨弦。
旁人无不沉醉其中,大殿如同一片盛开菊花的山坡,似乎有香气时时扑鼻。随着上官昱成手下绽开新的花朵,更多的蝴蝶在月色下乘风而来,汇聚在画上,真乃人间盛景。上官昱成手中落了一只蝴蝶,那蝴蝶飞到了萧玉轩的鬓发间。
小梦贞一下子跑了下来,去扑蝴蝶,看得众人哈哈大笑。画师一把抱起小公主,小公主开心地看着画上慵懒的蝴蝶,“父皇,是真的蝴蝶!”
随着最后一朵菊花瓣的落笔,这幅百菊祝寿图便完成了。“祝吾皇长治久安,万福永寿。”上官昱成赶忙跪拜。
“好。朕只听说过萧史可以吹箫引天上凤鸾来舞,今日却着实真的见识了画菊以引蜂蝶的画师,赏!”
“谢吾皇。”
“皇上,不如把画师留下,这等画工,应为皇上所用。”路振恒一边为皇上斟酒,一边吹耳旁风。
“留下,留下!”东照帝大笑。
蝴蝶还在不停地扑向宫殿,只怕再这样下去,整个宫殿都会是黑压压一片。画师拿起一块红布,盖住了菊花,蝴蝶才一点点散去。
“报,靖安公主传来书信。”一个侍卫跑进宫殿,“呈上来。”东照帝打开蜜蜡,看完书信,一俩笑意袭上脸,“好,我们继续作乐。”
“皇上,振恒下去给画师准备赏赐。”路振恒莞尔一笑,“好,早些回来。”
随后,萧瑞如也找了个机会从宴会上出来,御花园内方振恒在等着他。“你觉得我给你找的人怎么样?能不能帮到你?”方振恒凑到萧瑞如耳边低语。
“你说的是那个往画上扑点香粉,然后引来蝴蝶,故弄玄虚的画师吗?”方振恒泯然一笑,“上官昱成有纵横天下之才,是兰芝玉树之君子,当年是我路家的门客,如今定可以助你一臂之力。至于作画,你又何必如此认真呢?”
萧瑞如点头,“我相信你。”
“瑞如,为了给我哥哥报仇,你可不能手软心慈啊,不然,一切都白费了。”
宫殿里的灯火还在跳跃闪烁,一轮圆月洒下清辉,萧瑞如抬头仰望,这是两年前的月亮吗?那个月亮听到了她和方振桓互诵衷肠的情话,看到了她们相拥的背影。
“我给你背一段《诗经》,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方振桓的声音包裹着萧瑞如,她想到她怀中生命消逝的身躯,他嘴角悬着的鲜血,没有瞑目的样子,心里一阵悸动。方振恒死后连一块坟茔都没有,想来他已是孤魂野鬼。
“自尔适东,首如飞蓬,岂无膏沐,谁适为容。”这却是萧瑞如唯一记得的诗句。
宫外,萧靖安安顿好李府的事后,便快马加鞭来到隆泉城,她要会见一个很重要的人隆泉庄主。她以前虽然来过几次隆泉城,却也只是去隆泉山庄,这次那庄主约她在什么燕月楼,她还是头一次听说,她从衣袖里抽出纸条,“城东五十里,左边是一家绸缎坊,后边是一家中药铺。”
萧靖安本来以为是茶楼戏院等高雅之所,等她看到一栋披彩挂霞的高楼建筑物,还有站在前面的几个浓妆艳抹,衣着随便的女子,她便明白了这是什么地方。她抬起头,三个烫金大字赫然在目:燕月楼。
幸好萧靖安习惯公子打扮,才没有被门口的小厮堵住。萧靖安心中一阵不悦,她找了一个角落坐下听曲,却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她从座位上站起来,径自走到对面的雅间。推开门,看到苏延卿正捧起茶杯喝茶,旁边还坐着一个看着轻浮至极的女子搭着他的肩膀。
萧靖安端起木桌上的酒杯,一把泼向苏延卿。“要是按军法处置,你的命就别要了。”苏延卿相视一笑,头上挂着水珠,看起来十分狼狈,更是惹得萧靖安火上浇油。
“出入这等风月场所,你还有脸笑?”萧靖安完全一个泼妇的样子,苏延卿把额头上的水抹干,“怎么样,如你意了吧?”苏延卿把萧靖安一把摁在座位上。萧靖安一脸茫然,不知他在说什么,还保持着阴沉的脸色。
“确实如我意了。”从屏风后走出来一个女子,这人名为秦阴冉,是隆泉山庄少主,人称阴公子。不过人人都知道她是东照帝的私生子,后来过继给隆泉庄主而已。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阴冉想看看你生气的样子,我便想了一个法子……”苏延卿话还没说完,一杯茶水又便泼到了他的头上,发梢挂着翠绿的茶叶,头上冒着腾腾热气。
“姐,你别欺负我姐夫啊。”秦阴冉拿起手绢给他擦拭,“阴冉,你看如今我们还没有成亲,你姐姐便这般凶。以后要是成亲了,那我岂不是永无见天之日了?”萧靖安瞪着苏延卿,苏延卿一下子不敢再说了,“你等着,看我不用军法处置你!”
“我先走了,看到你们姐妹安全就好了,西北那边还有些事务。”苏延卿拍了拍萧靖安的后背,径自走了。
“姐姐,你别生气,姐夫太久没见你了,才赶过来见你一眼。”萧靖安表面上毫无波澜,实则心里十分愉快。“你呀,以后别取笑我则好。”
随后便上了几盘菜,“怎么样,我让你调查的事查到了吗?”
萧阴冉夹了几口菜,“什么事是我查不到的啊?”萧靖安一脸认真地看着她。
“从东照到南郡中间沙海茫茫,唯一可以行马的就是侧边的兆昆山,而隆泉山庄所饲养的马都不在那里。”
“可是那人说那是皇家马场。”萧靖安端起茶杯。
“的确是皇室的人养的,因为那个马场的账簿里所记的帐全是黄金,珠宝,瓷瓶,而不是百姓用的碎银,可见是贵族买卖。”
“那你知道是谁在交易吗?”
秦阴冉摇头,“这个还没查到,不过我查到了会马上告诉你的。”萧靖安点头,“这件事很重要,皇室之人私自交易马匹,我怕有人想要图谋不轨。”
“你是说祸乱……”萧靖安马上让秦阴冉闭嘴,“不可胡说。”
秦阴冉是十分聪明的,甚至还有道士讲她有阴阳通灵之才,可以看穿人心,她虽然是个女子,可是江湖人称“阴公子”,她知识广博,实为通才,好结交朋友,故消息灵通,萧靖安十分依赖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