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叶经过梓美的开解,又亲眼见了两人的怪病,一对比,真觉得自己生活还算好的。唯一不太好的就是母亲叶菡盈,不是说母亲对她不好,而是母亲对她太好了。她把自己的所有情感都投注在自己身上,除了父王,她剩下的时间和精力都围着自己转。也许有人说小公主雪叶很幸福,可雪叶自己一点也不幸福,因为从小到大她只能按照母亲定好的方向去走,按照母亲设定的标准过活。稍不如意,母亲就泪流满面的告诉雪叶“我就是为你而活,你怎能这样伤我的心?”每每此时,雪叶就觉得这话是勒在她头上的紧箍咒,勒的她痛不欲生。成长的过程并不美好,她感受不到来自母亲的爱,只感受到加诸于自身的一层层禁锢,使她动弹不得。
那天她回去就和母亲聊了许久,头一次和母亲说了自己的心里话。她告诉母亲,她想要自己的生活,不能替母亲去活着,太累了,自己承受不住。她不想听母亲说什么都是为了自己,她不想当木偶一样被控制。雪叶说自己知道她不衬母亲的心意,不如姐姐雪荷那么会讨母亲的欢心,可她已经很努力去做母亲希望的孩子了,还是做不到,她很累,想过轻松点的日子。
雪叶发现其实先前困顿自己的是自己的胆小和不敢,是自己心里想的太多。这次她不管不顾,什么都说了出来,这是她第一次跟母亲说知心话,说完后她感受到全所未有的轻松。而母亲也没有她先前认为的那样会不开心、会失望。相反,在她说了以后,母亲神情也轻松许多,也放下了心中包袱,跟她聊了很多,却不在说那句噩梦般的“我一切都是为了你!”
雪叶还说了近来父王对她好了过头,她心中惴惴不安,总觉得怪怪的。其实叶菡盈也感觉到了,但她一向大大咧咧,又对雪睿德绝对信任。思索了下,想着最有可能就是前段时间雪叶病了那么久,雪睿德忙的没空,都没来看过,八成是心里觉得愧疚,所以近来加倍对雪叶好一些,算作补偿吧。叶菡盈还告诉雪叶,反正你爹是叶国最高统治者,你娘是叶国最受宠的妃嫔,你是叶国最受疼爱的小公主,这强强组合的结果你一天到晚那还不安个啥?别总是被迫害妄想症附身,爹妈对你好是疼你、爱你、宠你。别人对你好,是因为你身份够高、地位使然。至于其他,你什么都别想,只管开开心心受着就行,万事是有爹妈呢。
母女俩又一起说了很多雪叶小时候的趣事。这于雪叶而言,真算得上意外之喜。
雪叶天天还是腻在穆大儒的小院里,此刻的她心里有了惦念,像融入了这个小团体,雪叶觉得自己也是这里面的一份子。她每天回宫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雪睿德那里,把她认为能和鋫耀珏沾点边的东西全归正起来,第二天带去给穆清秋看。虽然换来的总是穆清秋深沉的目光和缓慢的摇头。可她仍旧不气馁,像给自己打气,又像给左小白的保证“没事,我父王是叶国王上,他无所不能,定能找到鋫耀珏救梓美的。”每次她说完,左小白总会抓住她的手,殷切的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吐出一句“雪叶,全靠你了!”
每当回想起,雪叶就很激动,左小白抓的自己那么用力,目光那么热切,这是怎样一种认可和信任。雪叶觉得自己怎也不能辜负他,哪怕他眼里和心里还藏有自己不知道的事,但雪叶相信,左下白是不会害自己的。她信任他,她爱他!这是少女心底的事,深深藏着,心思不敢露头,生怕会错了意,得到不好的结果。她想再等等,等找到鋫耀珏,等梓美和常乐的病好了,那她也能算她们的恩人了吧,也能收到她们的祝福了吧。这话,雪叶谁都没说,只一心一意缠磨着雪睿德要找到鋫耀珏。
叶国的使者和西沙一定谈妥雪叶和亲的事情,雪叶的生辰八字已经给了西沙,让对方钦天监在算日子。剩下些朝贡还在争取中,但雪叶远嫁的事实是不会改变了。雪睿德心怀愧疚,有了新奇玩意就给梓美留着,可稀奇的物件统共就这么点,看着看着就没什么稀奇。宫外送来的那些也挑拣不出跟鋫耀珏沾边的东西了。雪睿德让耿善翻了库房,四处寻找以前收起来的东西,不拘大小,只要看着能跟鋫耀珏沾点边的,都拿出来哄了雪叶开心。
宫里宫外这么大动静,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雪博良。雪博良可怜兮兮的拦着雪叶的路,低声下气的求她“小姑姑,你且可怜可怜侄儿,帮帮侄儿吧。”
雪叶吓了一跳,雪博良比她还大四岁了,虽然因为辈分关系,每次会喊一声“请姑姑安”,可像今天这样“小姑姑、小姑姑”的喊实属破天荒的事。雪叶还没听啥事呢,心就突突突的跳。事出反常必有妖,她觉得不会是啥好事情。想也没想就拒绝“我就是个空头公主,说起来还不如你王长孙吃香呢,你都为难的事儿,我想来也没本事帮的。”说完雪叶又觉得自己话太硬,忙补救一句“你有难事就去我父王,你爷爷,他那么疼你,肯定会帮你的。”说完缩头要走,却被雪博良拉住衣衫袖不放。
“小姑姑不帮也行,但你千万千万不能告诉王上啊,告诉他我就完了。”雪博良见勾起了雪叶的好奇心,就做出一副愁眉苦脸相,哀声叹气的说“小姑姑你不知道,你病的期间,我去替王上办了一件事,见着一个人。可侄儿我生性愚笨,因为我不慎,引的那人旧疾复发。自此后我就心怀愧疚,想去看一看她好了没。可谁想,我割了两天再去,那里竟是人去楼空。我私下打探,都不知道人在哪里。许是我问的过了,感动上天,今儿终于让我得了信。”雪博良心里耍个小心眼,他怕雪叶知道他惦念梓美,给他告道王上那里去,回头再让他当太子的爹知道了,没有好果子吃。索性这小姑姑从小胆子小,又不出门,应该好糊弄吧。
雪叶听到这儿,心里咯噔一声,联想自己这段时间的形成和雪博良的奇怪举动,她头皮都要炸了,鼓起勇气颤抖着声音问他“是你?!你为什么要追杀他们?”
“追杀?”雪博良听到这个词魂儿都要散了,别他好不容易找到的是香魂一缕吧,太残忍了!实际上他没想到是因为他的小聪明,雪叶把他认作是追杀穆清秋的歹人了。两人鸡同鸭讲的扯了半天,雪叶才弄明白,雪博良看上人家又怕王上知道,才偷偷摸摸的。
雪博良见误解说开,继续扮小可怜“小姑姑,你且可怜可怜侄儿吧。自打侄儿见了梓美,就茶饭不思。先前见过的那些美人,都是纸糊的一般,假的一样。只有梓美,活灵活现的,我一闭眼就能看见她在我眼前,一笑一颦。小姑姑,我什么也不干,甚至也不出现在梓美面前的,她背后有伤,上次因为我去待的时间长了,差点扯着伤口了。也不知道现在好了没好。也不知道她现在如何了。我只想偷偷躲着看她一眼就好,就远远的看一眼。”
雪叶听到这儿,想起自己不也一样,每天只要看到左小白就很开心了。但她不知道雪博良说的是真是假,毕竟现在还有人在追杀他们,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大意让左小白陷入危险境地。毕竟,现在这处避难所也是苍相国好不容易寻来的。雪叶不知道的是,她认为的避难所,实际上是穆清秋一行人的囚禁屋。
梓美这天正在安抚常乐,话翻来覆去的说,无非是要有信心之类,空乏的话有些苍白无力,进不了常乐的心。她什么也不干,手里捏着錅矅晶,一刻不歇眼的盯着自己的影子,神情有些惶恐“梓美,我会不会永远也回不了家了?会不会死在这里?”
梓美已经词穷,见着雪叶进来,想岔开话题,忙招呼雪叶“雪叶来啦,今天有錅矅珏的消息了吗?“
雪叶今天带来的是一个精美的象牙制品,做成了鸡蛋大小的盒子,有底有盖,非常精巧。听见梓美招呼,就拿过去放在石桌上解释道“这是象牙的,我想着那跟錅矅珏差不多的黑珠子是从常乐头发间出来的,不是汗水凝结,就是头发凝结了。这象牙听说是从大象身上长出来的,也很稀罕,拿过来给大儒看看,说不定就是这个了。这是我姐姐以前留给我的,是她的母妃留给她的物件,整个叶国仅此一个,可少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