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清秋听完常乐的心思,笑而不语,放下簸箕,指了指刚才从簸箕里拣出来的霉花生米和簸箕里剩下好花生,继而开启云山雾罩的仙人模式。
常乐看着被检出来的发霉花生米,已经有一小堆了,真正霉变很严重的只有几颗,大部分是沾了些霉的。但这些花生口感很差,吃了会闹肚子,所以也被捡了出来。她又看看簸箕里剩下好花生米,这些再和霉变的花生放在一起,不出三天,就会全部霉变了吧。梓美陷入沉思。
过了许久,仍没见穆清秋有开口的意思,这才抬起头,不太确定的问道“先生,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人的思想也会有霉变,我们要及时挑出来扔掉,不然会感染到其他的好思想?我也这么觉得,一开始我若怀疑大家会不会对我有其他心思,久而久之就会变成‘大家是不是讨厌我’这样的问题,那就会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会破坏我们间的友情。我要从开始,就把‘霉变’的感情清理出来扔掉。”
穆清秋喝了口茶,听着常乐的话,目光微抬,越过院子外的青杨,看向遥远的天空。他的声音悠远的传来,犹如仙音袅袅“我想告诉你的是‘已经发生的,你想它有个毛用’,你有这些功夫,不如想想冰箱究竟是怎样的原理,你说透彻了,我也好动手试着做了。你知不知道,花生一旦发霉,剩下的那些好的也很影响口感的。唉,看着这么聪明的姑娘,怎么叽歪出那么多大道理啊,好心累呀。”
常乐差点噎死,心里道,心累的是我吧。不过敢怒不敢言,灰溜溜的回去看梓美小睡醒了没。常乐一进门就看见梓美已经醒了,正满头大汗趴在床上看弦歌打盹,有一下没一下的给自己打扇。三伏天趴床上,燥热不堪,梓美也不吭气。
常乐进门惊醒了弦歌,弦歌一看梓美的样子,顿时心疼的不得了,又嗔怪梓美“小姐,你又不喊我,万一汗水沁了伤口就好的慢了!”说完把扇子往常乐手里一塞,自己噔噔噔跑去打水要给梓美擦洗一番。
梓美忙招呼常乐“那个急性子的丫头,先给我扇几扇子凉快凉快呢。上帝佛祖胡大啊,热死姐啦!常乐快来,快把领口给我我往上提提,往里头扇点风凉快凉快。”
常乐见梓美的确热坏了,三伏天的风本就跟小孩儿吹口气似的轻飘,小院子外面有院墙一挡,从早到晚热的人几乎连口气都快没了。常乐边扇边看院子里,左丘茗白还在教雪叶呢,不由感慨,爱情真伟大!不过,他俩那是爱情吗?那左小白来往这边看什么,他不是上午才来看过梓美吗。他就真心没发现边上跟他学的小美女全程拿眼睛在扫描他吗?怎么瞅着那么怪呢。常乐甩甩头,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事儿,反正过会儿左小白还要凑过来隔着窗聊两句的,有机会再问他吧,她现在还要给梓美扇风呢。
梓美擦洗完毕,弦歌怕她刚才受了热要中暑,就去给她熬点绿豆汤解解暑气。天气热的人抓狂,这个时间熬绿豆汤绝不是好差事,可是弦歌拉都拉不住。
弦歌不在,常乐接替她给梓美打扇,梓美这才问起穆清秋在干嘛呢,这几天除了换药时他来例行检查下伤口外,其他时间见不着他人,梓美还怪想他的。
提起穆清秋,常乐就想起自己刚才憋屈的知心姐姐之行,她可真心是去求教解惑的,结果他老先生的重点根本不在她的那点小心思上面,让常乐多少有些憋屈的感觉。
梓美从出西沙之后就发觉常乐有些怪怪的,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和她聊,前几天发生刺客事件后,常乐就更怪了。梓美问,常乐也没遮掩,点点滴滴就把自己的想法如实说了。
“你还记得我第一次怎么来的吗?我一直记得,记得清清楚楚。我在公司做培训师的,那天在会议室整理资料,听见偷听上排风扇响声很奇怪,就抬头看,却发现自己被排风扇吸进去了。进去以后天地全然颠倒了,我在天上,半空中就掉下来了。被左丘茗白一把接住,他还把我送给了你。
当时我以为是公司里哪个家伙阴我,后来又觉得是电视台的恶搞节目。后来大喇喇的得罪了阿汨,他要剁我手,我还不觉得害怕,甚至人家带人来抓我的时候,我也觉得去去就去去,没什么大不了。因为我从没觉得这是真的。可是你和梓远哥还是挺身而出,为了救陌生的我,让我去了你家,成了你们的妹妹。而我那会儿竟然觉得这是事情的正常发展趋势,毫无感激之心。
再后来我虽然认清现实,可是能在两个世界来来去去、自由穿梭,我就越发觉得不是我了,那会张狂的要命,谁有我牛啊,能两个世界的跑。终于有一天,上帝惩罚我,把我困在这个世界,回不去了,可我还没有收敛,我觉得自己有本事,知道很多你们不知道的东西,是来自未来的人,哪怕我的未来并不是你们这里发展过去的未来。我还是觉得高人一等,因为我觉得这么牛逼的我,怎么样开启的也是主角模式吧?哪儿能那么容易死掉啊。换句话说,就是我觉得我有天神庇佑。唉,我那会儿怎么那么神经啊。”说到这儿,常乐笑了一下又摇摇头,也觉得那会儿自己的想法有些奇葩。梓美没有插话打断她,静静的听她说。
常乐接着说“后来在镜湖里溺了水,昏迷了一个多月,其实那时候我都知道的,可是控制不了自己,醒不过来。醒来之后还莫名其妙被一个大地主看上,但是那会儿我才真切的感受到自己要死了,自己不是万能的,没有神佑,自己不管在哪个世界,都是不小心就会随时死掉的弱小的人类。看清这个事实后,我就整日生活在恐惧中,我怕有一天出个意外自己就死了,再也回不到自己家,见不到我爸我妈,我真的好怕,我想活着,活着回去看他们。
前几天有刺客,我也想帮忙的,之前也跟着你和梓远哥练过几招武当剑法。可是那天你能冲出去抵挡刺客,我吓得什么都忘了,只能躲在一旁被你们保护,还连累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我恨自己这么无能,这么懦弱。可是我又很怕,我真的很想活着回去,回去我自己的世界。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回去,要怎样才能回去,这种感觉很像蚂蚁在啃噬我的骨头,让我看不到希望。你知道吗,人家都说我命好,不光进了你家,还被大地主看上。可我一点也不想被大地主看上,只想生活回到原来。。。”
梓美脑子里脑补了下家中有真个西沙那么多地的大地主萧天昭,觉得这个词用在他身上竟然毫无违和感。她想起身抱抱常乐,可是稍微一动就扯着背后的伤口,只能放弃。她拍拍常乐的手安抚她。
常乐感受到梓美的安抚,情绪缓和很多,最后不确定的、试探性的问梓美“这样我很自私、畏首畏尾,做什么都思来想去,害怕很多事,不敢做任何决定。就算遇到事只会害怕,只会往后躲。你们是不是心里挺看不起我的,挺后悔为了这样的我来寻找錅矅珏了吧?”
梓美看着常乐的模样,她的眼睛正望着自己,彷徨中带些无助,有些害怕但更多的是渴望,渴望寻求一条出路。梓美突然觉得天地间万物都是一个轮回,看着眼前的常乐就让她想到以前的自己。梓美轻轻叹口气,对常乐笑了一下才开口“你现在的样子让我看到我以前,那会儿是给父母守孝到三年的日子,一般人家守孝三年就除服了,可以正常出门会客。可是偌大的家里自父母去后只有哥哥和我自己,很多事不出门是办不了的,第一年的时候我们确实没出过门一步,结果一年下来,真个家快被仆人们作弄空了,仆人们大都是自由户,后来也走的没剩几个。哥哥和我被逼的没办法,这才在孝期就出门,除了宴请做客,其他该干嘛干嘛。当时的风凉话都快把我骨头刺穿了。”
梓美想起了以前,咧着嘴笑了下,笑容很苦,她接着说“守孝到三年,一般人家该除服了,可是我家不一样,哥哥和我守孝五年,是娘在爹棺木前当着爹的面说的。哥哥和我不敢也不想违拗,可是周围的风凉话又起来,各种各样的话都有。我那会儿又胆小又没主意,每天怕的要死。你知道我怕什么吗?”
常乐想了想,试探的问了句“怕以后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