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厉煌天背着手,神色泰然自若,又一个数字从他口中淡淡吐出,声音不大,却仿佛催命的魔音,回响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不少人的心跟着一跳,一众雷家堡弟子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兵器。
雷轰此时的脸色很不好看,但厉煌天并没有算错,他的确“投鼠忌器”。
东厂终归代表了朝廷,面对整个江湖,朝廷确实显得弱势,但对于某个单一势力而言,朝廷无疑是不可抗拒的庞然大物。
也或许在某些顶尖势力的眼中,朝廷并不足惧,但可惜雷家堡并不在此列。
纵然自己出手,留下这数千东厂人马,又有何用?反倒坐实了“抗旨不尊”的叛逆标签,彻底丧失了道义上的优势。
最关键的是,他并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可以留下厉煌天,如果是之前他有绝对的自信,但此时却有些动摇了。
而如果不能拿下厉煌天,那即便留下东厂的其他人也是于事无补。
待朝廷大军一到,雷家堡数百年基业恐怕就要毁于一旦。
这是雷轰无论如何也无法容许的。
“四!”
看着一脸淡漠,夷然无惧地与自己对视的厉煌天,雷轰深吸口气,握着杀怖剑的手紧了紧,冷声道:“当真无转圜余地?以我大天位之尊,愿代雷家堡与东厂化干戈为玉帛。”
声音虽冷,然而话语却终是软了下来。
雷轰眼中满是不甘,想他堂堂大天位强者现下却要向一个未及弱冠的先天武者服软,可谓屈辱,但为了雷家堡,他还是忍了下来。
“三!”
然而,回答他的,只是一声淡漠到无情的倒数声。
雷轰的脸彻底沉了下来,嘴角扯出一抹阴冷、愤怒的笑容:“好!好一个东厂!好一个厉煌天!”
缓缓抬起了杀怖剑,冲天杀气从他身上弥漫而出,朗声道:“既然如此,我雷家堡又何惧一战!”
“战!”
“战!”
“战!”
雷家堡一众弟子受到雷轰的气势感染,纷纷举起了手中的兵器,高声疾呼。虽然不少人的眼中还透着几丝忐忑,但作为雷家堡弟子,他们愿意为了保卫雷家堡而战。
看着战意高昂的雷家堡一众,厉煌天脸上浮现一抹寒霜,眼中升腾起浓重的凶戾、嗜血之意,令人如坠冰窟。
一甩衣袖,冷冷道:“不识抬举!”
“杀!”
“杀!”
“杀!”
随着厉煌天的话音,身后的数千东厂番子顿时杀气腾腾地怒吼起来,声震四野。
“不好!”
见到这一幕,不少旁观者豁然色变,很多人已经开始悄悄撤离,唯恐殃及池鱼。
眼见就要陷入鱼死网破的局面,突然一个虚弱却清晰的声音从雷家堡一方响起。
“且慢!”
随着声音,一个脚步有些踉跄的身影在雷鸣的搀扶下缓缓走来,正是雷千虎。
“千虎!”雷轰身影一闪,出现在雷千虎身旁,皱着眉头看向他,“不是让你去休息嘛,怎的又出来了?现下你的身体……”
雷千虎虚弱无力地摆了摆手,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咳咳,危难关头,我这个大当家岂能佝缩于后?”
随即目光复杂地看向厉煌天,嘴唇翕动,欲言又止,最终化为一声叹息:“厉督主,我雷家堡……愿归顺东厂!”
“千虎!”雷轰大惊,急声道,“何至如此?有我在,没人能奈何的了雷家堡!”
雷千虎笑容苦涩,眼中闪过一抹不甘,又很快消失:“我不能让雷氏的百年基业毁在我的手上。”
见雷轰还欲开口,摇了摇头打断道:“这是全体雷家堡高层共同的决定。”
雷轰豁然色变,冷厉的目光瞬间投向了雷鸣,后者脸色颓废,眼神黯然。旋即扭过头去,见到一众雷家堡高层脸色羞愧,眼神躲闪,垂下头不敢与他的目光接触。
“哈哈哈——”雷轰楞了一下,忽然仰天大笑,笑声中充满了失望与悲怆。
“好,好,好!”
留下了意味莫名的三个字,雷轰最后再深深地看了眼厉煌天,倏然纵身而起,身影迅速消失在了雷家堡深处。
雷轰走的突然,没有人想到,自然也没有人阻止,当然,也没有人能够阻止。
而雷轰的离开,仿佛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令得原本就因雷千虎的决定而陷入震惊茫然之中的雷家堡弟子们,彻底丧失了最后的战斗。
老大都投降了,他们还打生打死的干什么?
同样对于雷轰的离去,东厂一方的所有人莫不松了口气,大天位宗师带来的压力实在太大,他们原本已经做好了伤亡惨重的准备,没料想竟然峰回路转。
这块大石一去,所有人只觉神清气爽,同时士气大振,心中不觉生出自豪、骄傲之意,无数道热切的目光纷纷汇聚到那个伟岸威严的身影之上。
在雷千虎表露出降意的刹那,厉煌天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了一抹弧度。
……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场闹得沸沸扬扬的风波最后竟然是以雷家堡的认输而落幕。
实际上,事前许多人更看好雷家堡,毕竟江南霹雳堂乃是老牌的一流势力,东厂虽然起势迅猛,但终归是初生的势力,如何比得上老牌势力的底蕴?
而当雷轰现身之后,更是让看好雷家堡者心中大定,东厂最强的厉煌天也不过是堪比中天位罢了,如何是大天位的对手?
然而结局却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没有理会外界的纷纷扰扰,此时距离雷家堡一战已经过去了一天,东厂并没有进驻雷家堡,而是依旧驻扎在营地之中。
虽说雷家堡已经归顺,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如无必要,厉煌天也不会随意冒险。
此时的中央大帐外,童贯带着两个先天后期的千户亲自守门。
脸色兀自有些苍白的雨化田在门前走来走去,担忧的目光不时瞥向帐内。
大帐内,厉煌天正盘膝而坐,百会之上白气升腾,完美如雕塑般的面孔殷红如血,三息后又化作靛青之色,如是者七七四十九回,方才不再变换。
“呼!”一口长长的浊气吐出,厉煌天缓缓睁开眼睛。
“还好伤的不算重。”他自语道,“调养几日即可。”
接下雷轰的一剑自然不可能像外人看起来的那样毫发无损,再怎么说那也是大天位强者的一剑,便是如今先天巅峰、堪比中天位的厉煌天,也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方才勉强抵挡下来。
一连斩出了上百剑,每一剑都是精气神的汇聚,积少成多之下饶是他也有些支持不住。
好在最后终是将雷轰的剑挡了下来,否则结局必然改写。
不过相比于收获,受一点点伤简直是微不足道的代价。
一念及此,厉煌天的眼中闪过一道慑人的精芒,便是以他的心性,也忍不住兴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