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刚一落山,李瑞文就还带着双眼通红的吴浩然在村民们的注视下离开了李家,回到五营之后,他并没有马上就悄悄的去李宅,而是让安邦定国找来了他的心腹第二天扮装弟弟从山林里打猎出来,另外还做了一系列的安排,等到天色完全黑了下来,他才拿起桌子上的一个盒子,叫上吴浩然再度离开。
盒子里装的是姜一羽送来的百年人参,这本来就是个借口,却没想到真的能被用上,只不过没用苏慧娘的身上,而是用在了自家弟弟的身上。
想到一向活泼好动的弟弟突然间变成了那个样子,李瑞文是真的又恨又气,恨胡人,更恨自己,明明知道弟弟不靠谱,却还是将他独自调到这里,虽说有表弟在身旁看护,但毕竟还是两个孩子,做的和想的难免会不周全。
这也是和他自己当初给父亲写信时说的“弟弟在这里会比在临安府好十倍百倍”正好相反,若是在临安府,再怎么样,他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他自己有看护不周之责啊。
吴浩然瞧见表哥脸色不好,就知道他在埋怨他自己,就哀求道:“大表哥,你别生气自责了,不然表弟醒来肯定也不会好好养伤的,其实这事也不完全怨他,要不是那翰本草菅人命,不拿咱们汉人当人看,表弟也不会杀了他的。”
李瑞文叹息了一声,“我已派人给陈将军送信了,希望他能出手帮忙,毕竟他在金辽二国经营了这么多年,肯定人脉要比咱们多,他应该也不会放弃这么好的挑拨离间的机会。”
吴浩然吓了一跳,连忙说道:“大表哥,这事怎么能告诉外人呢?”在他看来,安邦定国是表舅从小培养出来的死士,是表舅送过来保护表哥的,而且俩人的卖身契也在表哥手里,而李穆也算得上是自己人,军医也是完全被控制在他们手中的,所以,知道了也没什么。
可陈将军位高权重,虽然他的威望在军中一直很高,为人处事也不错,但要让吴浩然他相信他,他还是无法做到的,这可是把他们的短处交到了陈将军的手中,万一有一天两方起了冲突,他们也许就会成为被牺牲的一方。
李瑞文自然明白表弟的想法,他微微一笑,拍了拍他,道:“表哥也不是傻子,当然不会将瑞武做的事情告诉他,只是说我的细作发现金国太子被杀,他要怎么想那就是他的事了,他也知道该怎么做的。”
金兵戒严并且全面搜查,陈将军不可能不知道这个情况的,至于能否查探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金兵戒严如搜查,那就得看两方各自的本事了,这时,李瑞文只不过是告诉了陈将军为什么金兵会这样做,陈将军肯定不放过挑拨离间导致金兵内部猜疑,甚至是让他们发生内战。
李穆把周青交给安邦定国二人,让他们仨人照顾李瑞武,他又为仨人搭了简易的床,简单的在上面铺了被子,冲着周青道:“委屈周大夫了,累了的话就躺在这儿休息一下吧。”
周青倒是很想有骨气的拒绝,但身体却承受不住了连惊吓带害怕,困意绵绵,只得冷哼一声,沉着脸拉过被子就盖在身上,而且他还故意的未把脱去鞋子,直接伸进了被子里,这床被在他用过之后,就得重新拆洗了,李穆却好像未看见似的,对安邦和定国说道:“你俩也休息一下吧,我来照顾瑞武。”
安邦和定国俩人护着李瑞武一直未合过眼,身体早已困顿不堪,闻言也没推辞,直接也倒在床上休息起来。
李瑞武因为失血过多,即使喂了药脸色依然苍白,李穆撑着下巴坐在炕边愣愣的看着他,心里有了些异样,李瑞武现在好像才十三岁吧,就已经可以影响到几国的外交了。他叹息一声,这事其实也不怪李瑞武,换做是他,他也肯定会出手的。
据安邦和定国他们打听回来的消息,这翰本有龙阳之好,尤其是好漂亮的男童,在他手里已经折腾死了不少漂亮的男娃娃,如果未遇见也就算了,既然看到了也就不能不管,李瑞武此举好歹还救了许多娃娃的性命。
子时刚过,李瑞武就突然发起烧来,周青也不得不爬起来为他施针降温,李穆更是停的给他用凉水侵湿了布巾敷额降温,就连军医也顾不得掩饰,换了行装遮掩头脸进来帮忙。
周青此时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思在意这突然冒出来的人是谁了,更不在意屋外面不断徘徊的人是谁,他只知道,受伤的这人被如此重视,他要是死了,那他只怕也活不了。
周青嘀咕道:“深井里的水根本不管用,要是有冰就好了。”他心里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兴州这地界夏天并不是很炎热,所以,很少有储藏冰块的习惯。
李穆却一激灵,道:“我家有冰,是冬天保存下来的。”
“那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拿来。”
李穆拿了一个木盆子就去了后院的山洞里,直接拉开封闭的洞门进去,冷气直往骨子里灌,他也顾不得,直接就刨了两块冰装在盆子里,然后端起来跑了出来。
跟过来的吴浩见状,问道:“怎么样?”
李穆边点头边往回跑,吴浩然侧身让他过去,李瑞文更是见他过来,连忙帮着他把门打了开来。
周青此时的注意力完全在李瑞武身上,根本没注意到外面的情况,见李穆进了来,就道:“赶紧拿冰给敷上。”
这时的李瑞武面色潮红,呼吸粗重,全身烧得如同火炭似的,安邦和定国见到此情此景眼睛一红,着急的看向军医,而军医微微摇头,他现在也是完全没有办法了。
李穆将冰敲成小块敷在李瑞武的额头上,还拿冰擦拭他的手心脚心,一通忙活下来,倒是把他自己弄出了一身汗,李瑞武的体温才微微降下来一些。
周青低声道:“这样不行,人就算活下来也会烧成傻子的。”
李穆当然也知道,看这情形,能变成傻子已经是万幸了,再这样烧下去,人非得活活烧死不可。他急急的团团转,有些后悔没有第一时间把洞天里的疗伤丹药给李瑞武服下去,突然之间,他想起来,“酒,用酒!”
“用酒做什么?”军医和周青同时问道。
李穆没答直接跑去了后院洞中,他记得为了掩饰洞天里的酒水,他特意委托水莲嫂子酿酒的,而且还把烧刀子混在了其中,他将烧刀子扛了回来,用布巾沾湿后给李瑞武擦拭手心脚心,还对安邦定国和军医道:“过来吧,给他擦拭脚心手心,脚窝和胳肢窝,”又叹道:“现在也只能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李瑞文开门来,安邦和定国大惊失色,看向周青,这时的李瑞文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也帮着擦拭,吴浩然也跟着帮忙,屋内一时无人说话,全都安静的为李瑞武拿酒降温。
李穆去后院洞中取酒也不过是三两分钟,但李瑞武的体温似乎又有些升高,李瑞文等人虽然仍在努力,但其实已经不抱多大希望了,军医和周青不知道为什么要用酒降温,可现在他们俩也毫无办法了,只能是按照李穆说的做了。
这边忙碌着,李远征的房间中也未休息,因为李远征也有些发烧,正浑身无力的躺在炕上,苏慧娘一边照顾他,一边替李穆担忧,余乐菱也过来了,看了看炕上的三个小娃娃,低声的问儿子,“要是小将军……李将军会不会怪罪于我们?”
李远征摇头,“将军不是那心胸狭窄之人。”
余乐菱惋惜道:“多好的孩子呀。”
李远征却想到了李瑞武挡在那些孩子面前的表情,他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的儿女,握了一拳头,起身掀开被子,道:“我过去看看。”
苏慧娘连忙按住他,“你过去也是添乱,你自己还都病着呢,还是好好休息吧,那边有石头呢。”
李远征红着眼睛道:“慧娘,你不知道那人是有多么的畜牲,那些孩子最大的也就十一二岁,小的也不过是八*九岁,从没能有一个娃娃能活着走出他的毡房的。”
苏慧娘闻言惊了一下,她只知道丈夫跟着小将军出去好似得罪了一个大人物,这才被人家追杀的逃了回来,但没想到那人是如此的大恶之人,想到儿女,再想到李瑞武也只不过比他们大个两三岁,本身就是个孩子,拉住李远征的手不由一松,李远征就下床走了出去。
此时,军医正满脸喜色,有些不确定的低声问李穆,“你看他的脸是不是没有刚才那么红了?”
李穆转头看了下沙漏,低声道:“已经过去一刻多钟了,应该有些效果了,让周大夫过来看看吧。”
李瑞文和吴浩然就退了出去,安邦过去扶了周青过来给李瑞武把脉。安邦和定国在李瑞文抢进来的一瞬那,就用身子遮挡住了周青的目光,并且还用布巾蒙住了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