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的所有恼怒和埋怨都已经被见到他这一面所冲散。
巨大的欢喜与委屈交杂在她心里,可她却已经顾不得。
没有什么比见到他确确切切还活在这世上的证据更让人雀跃。
只忽然觉得神明保佑老天有眼。
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滴落在他的手背之上。
十分灼痛。
江煜的手微微一动,只觉得面前小殿下的表情分外刺眼,就要让他的所有理智崩溃一线。
他垂了垂眸,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压制住心头汹涌的情绪和拥抱她在怀中的冲动。
沈长安抹了一把眼泪,笑着道,“你还活着啊,江煜哥哥……真是太……真是太好了啊……”
沈长安语无伦次起来,一双手抖得不成样子,只死死地抓着他的袍袖不肯放。
江煜眼角余光扫到那车夫一点点变得阴寒的神色,眉宇一冷,倏然做了决定。
他将手从小姑娘的手中一点点抽出。
沈长安握得那样紧,他抽离不开。
他看着她的眼眸,一寸一寸掰开她的手指。
沈长安的笑容僵在脸上,似是不知晓他在干什么,小心翼翼的声音蒙上颤抖,“江煜哥哥……不,不要……”
男子的动作没有丝毫怜惜,利落而干净。
沈长安缓缓摇头,眼泪凝在眼睫之上,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你不认识我了吗……”沈长安喉咙干涩地如同被一把利刃割裂,说话的时候字字发痛。
她嘴唇颤抖,慢慢变得毫无血色。
江煜垂下的眸子微微发红,铺天盖地的心疼几乎要将他淹没。
但自从他回西承以来,每日监视他的人便不下百余,他的一寸表情甚至一寸紊乱的呼吸,都会成为他们要挟的理由。
眼下大概就有弓箭手吧,随时准备着,在试探他心中的筹码,在杀死东梧太子与得到西承玉玺之间权衡。
江煜唇边勾起自嘲的微末弧度。
如今他还没有办法,在西承皇帝布下的重重障碍之中,护她周全。
清风徐来,西承官道两旁的桂花香气被送到沈长安面前,馥郁清香之中,她听到了他宛若飞泉碎玉的声音。
她日日思念夜夜入梦的声音。
“东梧殿下,自重。”他轻声道。
他声音浅淡,但字字却宛如刀子一般落在沈长安的心上。
她脸色微微泛白。
怔愣之中,她自己轻轻松开十指。
他的袍袖已经被她拽出褶皱,精致的竹纹微微变形,在斜阳的照射下闪着不规则的光影。
她一双眸子之中的光全部都灭了下去,从听到他这句话开始。
她轻轻笑了一笑,垂着头本分地一步一步退开,同他保持好距离,平静道,“抱歉,是我打扰了。”
江煜深深地看了一眼她面上的神情,眸光微微颤抖。
“错把您认作了我从前的故人,抱歉。是我唐突了,故人早已身死,你不是他。”沈长安轻笑开口,喉间的哽咽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绝望的平静。
“从前我便说过,他若不喜,我绝不纠缠。”沈长安定定地凝着他,一字一句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