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是容安元年,年号初改,她登基的第一年。
沈长安面色带着些许怒意,虽是怕的,却还是倔强地抬起头来,一双杏眸带着星星点点的锋芒直视着他。
窗外寂静,嫩芽新抽,叶芯一抹翠色刚刚晕开又被最后一场霜寒僵住了脚步,只有牙白的叶在风中瑟瑟发抖。
江煜站在她面前,玄金墨色宽大的袍裾微垂,素白玉带勾勒出男子高大挺拔的身姿,听到她的话神色似乎有些恼意,锋眉微沉,良久都没有说话。
最终还是冷漠地扫了她一眼,淡淡道:“陛下若是改主意了,知会臣一声便是。”
声调清冷遥远,如同山下泉。
随即他便转身退出了这御书房。
彼时的沈长安并不知晓这是自己这一世多舛的命运中的最后一个转折点,只是对他那冰冷倨傲的态度耿耿于怀,一心以为他也是林氏母女的走狗,心下对他这副假好人的做派很是不齿。
就这样失去了最后一次机会。
思绪慢慢被理清,过往岁月如同刀刻斧凿一般。
两世记忆在脑海中交错,如同轮回,如同宿命,男子的话又响彻在耳边,“我可以帮你。”
小人愣愣地抬起脸来,一双杏眸不知何时已经积聚起泪意,泛着惹人的红。
江煜微微一怔。
下一瞬却见到小娃娃张开双手,笨拙而真诚地抱住了他。
胸口一阵潮热之意,那是她掉的眼泪。
她抱得死死的,仿佛生怕放手他就会走掉一样。
江煜身子一僵,垂眸看向她微微颤抖又小心翼翼的身体。
他不知道她到底都经历过什么,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莫名出现的情绪,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知晓他的名字,默下他的策论,也不知道她对那些人滔天的恨意到底从何而来。
可眼下他却什么也不想知道了,如果她不想说,那他就不问。
这很危险,他心知肚明。
可是没办法。
从出生起他一直在刀尖上站着,暗地里狠戾毒辣的事情,弄权玩势的事情,他都做过,防备所有人已经成为了他的一种习惯。
可当这个温暖的小娃娃真诚的靠近的时候,他总是觉得如同被卸了防,明知会有未知的风险,可还是忍不住——
伸手接过她。
江煜缓缓地动了动手指,似乎是想要摸一摸她柔软的发顶,犹豫再三,还是收拢在了云袖之中。
“殿下作为一国储君,怎么这样爱哭?”虽然任她抱着,到底还是不愿意透露半分温柔来,沉着一张脸开口问道。
沈长安闷闷地抬起泛着雾气的眸子,看了看江煜冷冷的脸色,抽噎了几声,想起眼前人是个有洁癖的,自然不喜欢别人的眼泪落在他身上。
她有些不自在地抿了抿唇,慢慢地松开了手。
脸上有几分失意。
江煜忽然拉住小人要往回收的胳膊。
她一愣,被他这样一拉,维持着抱着江煜的动作没有动。
只见男子昳丽冷峻的面容泛起几分淡淡的不满,薄唇微启,低斥道:“让你松手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