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河和左沙在木台上第一剑碰撞,朴实无华与奢侈绚曜的对决,以一场平地起大风的场景结束。
两人互换位置,左沙站在木台西角,陆河立于东角,两个僵立的人偶。似乎就在眨眼之间,那场搅翻整个剑堂的气浪,把群雄搞得狼狈之余,自个儿也伤了,虽然看不出两人外表有衣裳破损和血痕豁口,至少在内息练力上应该有损伤,否则怎么会一动不动。
惊魂甫定,众人察看陆河和左沙,第一剑的对决谁赢谁输?没有看得出来,那二人好象只是调换了原先的站位,卷过广场的那股庞大的气浪跟这二货没啥关系。
木台上首先有动作的是陆河,缓缓转过身,低头望手中的剑。台下的群雄也跟他一样去看他的剑。
剑完好,无损无缺,拿到市面上还能卖个两三个金钞,当然,如果在这柄剑上贴上“陆河曾用过”五字,肯定身价翻百倍。
“你的练力中确实有魔功。”陆河说,“正派武练,刚罡清纯,而你,练力之中有股可怕的吸虹能量。”
左沙舒出一口浊气,八月盛夏,哈出的气息竟然是一团白烟状。这让台下的众人看出某些蹊跷出来。
“陆河,当年你心高气傲,眼中何曾有我左沙存在。今日,你用最强的剑招也胜不了我,是不是觉得不可思异,好像我左沙不入魔便成不了强者,所以百般抵毁于我。忒也小器了。”
陆河摇了摇头,“左沙,我一直认为你是聪明人,少年时练力虽弱,但假以时日,你定能成为剑侠界一霸。我从来没有小看过你。但是,你用魔功,弃正入邪,这就另当别论,你魔功再强,也是我中原剑侠之敌,非我族类。”
左沙冷笑两声,“在剑上你占不了便宜,口舌上就能逞能么。场下武练者英雄眼睛雪亮,岂容你蒙蔽。我用的是堂堂正正的旎剑门‘风火涂林’剑法,而你呢?离剑门的人却用新月剑门的‘月光九式’。谁邪谁正?大家心里自有评说。”
左沙的父亲左册站起来,高声亮腔的,“我沙儿的剑法乃旎剑门嫡传,世袭练力,正大光明。陆河却弃用师门高招,用别人的剑法。在我看来无非一个原因,就是嫌弃自家离剑门,爱慕旁门武学。”说着望了离钟一眼。离钟脸色阴晴不定。左册看欧阳圣,道,“欧阳兄弟,夺器大会规则上说,每门出两名夺器选手。陆河要是算离剑门的,那还有资格上台。可他用新月剑门的招数,是不是得算在新月剑门人选上。这就有待商酌了。新月剑门已有两位夺器选手上台,这个第三位,恐怕出师无名,坏了大会规则。”要说姜还是老的辣,不正面反驳陆河指责儿子暗运魔功,反而呛声陆河的上台资格。说出的话听起来足有三分道理。陆河是离剑门的人,使用新月剑门的武练招数,显得名不正言不顺。
欧阳圣踌蹰着,觉得左册话虽有理,可总让人觉得用心不良。过了一会才嗫嚅了一句,“他是陆河。”
武练界最有名的剑痴,跟人比剑,赢了就要别人的武练籍本,输了就缠着人家教他,剑侠界稍有实力的门派里的武练差不多都被他猎到手。说他是离剑门的人,倒不如说陆河是整个剑侠界的宠儿。也独有此子能超越门派之别,以他独立的名字纵横行于武练界。
左册闻言先是一呆,隐约听明白欧阳圣话中意思,也有同感,陆河就是陆河,不是离剑门也不会新月剑门的人。但现在是在为儿子争理,那就容不得心里的善念冒出来。转脸对离钟说,“离大掌门,陆河是不是你门中的人?”
离钟的脸色比欧阳圣还要纠结,要说陆河属何门派,他比任何都想说是我离剑门的。可陆河特立独行,从来没有把他这个掌门放在眼里,就连那个清风斋,他连那里的一个仆人都管辖不了。这是武练界众所周知的事。尽管离钟平常跟人提陆河总扯上离剑门招牌,那是往自已脸上贴金,嘴上说着,心里却是虚的。现在左册当着群雄的面逼问他陆河的门派,等于撕破了他的脸皮,这让离钟心里很不是滋味,有个一直压在心底,不敢冒了来的念头,陆河要是真的夺了采光器,他根本不会让我摸一下。要是还说是离剑门的,就太厚脸皮了。
平常牙尖嘴利的离钟,被左册逼到脸上提问,舌头好像大了,“他……他……应该……或许……当然是离剑门的人。”
左册要的就是他这句话,对台上的陆河扬声道:“陆少侠,你既然是离剑门的人,就应该用离剑门的武练。怎么用起新月剑门的招数?反说左沙入魔,我看是你走了邪门才是。”
陆河略微迟疑,剑眉轻拧,有些不屑于和诡辨者辩答。但群雄以为左册问倒了陆河,一时间对陆河议论起来,把他以前做的强夺本门武练籍本的事当苦水给倒出。这样一来,广场十个门派有八个门派的人大放厥词,声讨陆河。
左册父子俩得意地对望一笑。
这时广场人群里传出一声音,“今天,大家挤聚剑峰山,参加夺器大会,理由是什么?采光器是烁剑门四代人苦心造诣而成,应该说是烁剑门的禁宝。可大家一股脑地上剑峰,要烁剑门拿出来,公之与众。欧阳掌门在大会开始时就说了那个意思,天下剑侠本是一家,都由鲁公起源,说到根上,地域人界只有剑侠界何来旎剑,离剑,新月剑,烁剑,断剑,晦剑,这些门派之说。陆河少侠本是离剑门中人,用新月剑门的‘月光九式’,正是拨乱正源,回归鲁公剑侠正统,‘月光九式’是剑侠界的剑法,绝不是新月剑门的禁宝。左掌门一味纠结于陆河少侠名份,显得本末倒置,而用心不良。眼下武练界英雄心中最大的疑问是你儿子左沙叛宗入魔之事。让左沙从实招来。”
众人的目光寻声,人群当中一位鹤立鸡群人物,俊目神朗,光头白衣,气质出尘脱俗,正是灵山。
左册老脸臊红起来,灵山句句犀利,不容反驳。
欧阳圣眼里闪出几丝苦涩,他开这场夺器大会实属无奈,剑侠至宝的采光器流传出去,儿子就死在这事上,将来会更大的祸事牵涉到烁剑门,毁门灭派,或许须臾之间,考虑到这些他才孤注一置,把那些贪婪之辈全部诱上剑峰山,拼个鱼死网破。
左沙惊讶于灵山身上透出来一种只有在魔宗里,那些魔灵身上才有的超凡灵性。只不过,魔灵是令人惊悸的邪魁,而他却是让人折服的神朗。
灵山的话,陆河再熟悉不过了,那日汀水河中巢木也说过相同意思的话。陆河心想:他这是在拾巢木的牙慧。想到汀水河,他情不自禁的长叹:唉,汀水河,你既是我陆河闻道之地,也是伤情之水。
巢木让他看到剑侠的终极,苗红的旧情绻缱让他惆怅,而姚清的懑怨更令他悱恻难断。仿佛平生的追求和情感就在那一河一时之间全部爆发出来。
陆河意怅神惆地站在木台上,眼波不由自主地望向台下的姚清。姚清静如处子,敛元调息,对周遭事物一概不闻。
欧阳倩看到灵山出现,愣愣地站起,美眸中尽是关切。而她旁边还一位无时无刻不在关注她的王栋,欧阳倩的裙边晃动一下,他都要心动,何况佳人那满脸的情关切切,更是让他忌恨难平:她父亲临终许配的丈夫,我命中魔星陈玄来了。
陈玄在王栋这里当了冤大头,欧阳倩关注的并不是陈玄而是灵山。
离钟站起来,舌头麻利地,“那位小兄弟说的好!采光器是剑侠界全体同仁的东西,凭什么让一个人独有?还摆个鬼劳子夺器大会。我看,这大会就不该摆出来,比出个啥魁首?要欧阳圣把采光器拿出来,大伙一起上玉墓峰上去。这鬼劳子采光器要是能采撷鲁公圣光,就让它普照大众,让大伙一齐受沐。凭什么撑死一个,饿死大片。我看,人人都有吃的,吃个半饱总比饿死强。”
这家伙肯定是明白到采光器他是万万得不到了。不如干脆把大会搅乱,千余人拿着采光器到玉墓峰。
广场上数百人同时起哄,“对啊,就是这话。我棍帮举双手赞成。”
“离算盘平日说话纯属放屁,今天,我才见到他嘴还能说句人话出来。”晦剑门掌门王朝尖嗓门叫唤,“我举双手,不够的话再加上两只脚,赞成离掌门的意思。”
那个鲤鱼帮的大李,叫得更是张狂,手臂一挥,“中啊!大伙儿去玉墓峰开眼界去啰!”
群雄激愤,嗷嗷叫着要欧阳圣拿出采光器。
离钟拨挑得逞,抚着两撇小胡子窃笑。
灵山没料到自己一番话竟被离钟歪解利用,广场人群骚动,这后果全然不是自己初衷。想开口劝阻,但声音淹没在暄嚣中,无以作为,只得苦笑。
左册也是极不愿意看到这个场面。他二十几年谋划采光器,绝不是造福大众的善举。左册跳到桌上,运足练力,大吼一声,“都给我闭嘴!”嗓音激厉,声浪如潮,卷过广场,震得群雄耳膜生疼。
待全场肃静下来,电目四扫,“鲁公有遗训,‘得圣光者得我二百年练力’,这可不是大锅饭,给整体剑侠界通吃的。能得圣光的人必须是强者中的强者。我儿左沙剑法超群,德行端正,实乃圣光继承人的不二人选。……。”
“左沙那小子魔功超群,大家有目共睹。德行嘛,就跟端正二字不沾边了,卑鄙龌龊四字倒是贴切中肯。”人群里有个人大声说着。
左沙暴怒,迸指叱喝,“哪个小子在说话,给我站出来!”
陈玄踩着櫈子站到桌上,叉腰扬脖,“你老子我,梅花镇舞龙队队长,黄龙关陈煌将军新兵队十人长,玄剑门掌门陈玄!怎么着,叫老子出来是想单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