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山走过来，站在他旁边，说：“你知道我今天去了哪里？”
“我可不会你的诡把戏，猜不到出你肚子的蛔虫长的啥样。”
灵山笑道：“我送给你娘的东家一个大恩情。”
小玄点了点头说：“哦，你顶了陈水的壮丁名头，替他去当兵，也是完成你师傅的嘱托，陪着我走出梅花镇，扶佐我闯天下。”灵山道：“是啊，我登上陈家的门，第一句话就说，你儿子陈水不用去当兵，把我顶上去吧。我说我是你的表兄，父母早亡，投身到你家。只求有口饭，当兵也无所谓。陈家喜出外望，忙着许愿，等我和你走后，他们会把伯母接进家里当陈水的奶娘相待。不干活还每月供钱养活，如果我们两人有个三长两短，陈水当孝子，给伯母送终。看来，你母亲以后的日子会好的，我们的大心病也迎刃而解了。”
小玄有些感动，暗道：白头怪当时说只要我走出梅花镇，母亲的事他自会安排，看来他是个言出必履的人。道：“其实你也不需要这样，当兵不好玩，没听说要打仗了？会死人的。”
灵山道：“我是不会死的，有我在你也不会死。”
小玄又叹了口气，背往后靠，手撑地，面向璀灿星空，幽幽地道：“你们当我是宝，可我怎么觉得自己只是梅花镇里的一根草，离开这里，就要枯死。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你那个白头怪师傅，掐指算的时候，也许一不小心打了屁，跑了神，算错了个数，把我当成别人了。费尽心思在我身上，不会竹篮打水一场空吧。”
灵山笑道：“师傅不会错的。再说，你就没有看出自己比其它人有许多地方不同？”
小玄道：“没啊，除了会吃长得高大之外，跟李肥王虎他们没不一样啊。”
灵山说：“你不会读心术，但你看一些事，有种一点就透的本事。比方说，我问你我去哪儿？你转口说出来，放别人身上谁办得到。”
小玄笑道：“去你的吧，就这？你一听李肥说到李水的奶奶不许人抽他家的壮丁，扭屁股就跑出去，回来后一脸的得意，谁还看不出啊。再说，我精吗？我傻呢，半个月来被你支来唤去的团团转。”
灵山瞟了眼后面，烛光晃动间只见陈母在灶台忙碌，便低声道：“你娘身高不足四尺，你爹的身高想来也超不过你的肩膀，可你长到五尺以上，难道你就没得奇怪？”
小玄翻白眼，道：“你瞎说什么？奇怪你个头！我看你的头就奇怪，半根毛都不长。还有你那个师傅，毛倒是长了，可根根雪白，脸却溜光滑亮，更是个奇货怪胎到无以复加！。”
灵山尴尬地搔头皮，道：“我也是瞎琢磨，你不信就算了。当我瞎说。”
小玄哼了一下，不再理他。隔了片刻忍不住说：“今天在镇里我花了九十三张金钞。”
灵山笑道：“就这么点啊，我还以为你一气之下至少会花个五，六百金钞。”
小玄扭脸瞪着灵山道：“嫌我花少了？信不信，我明天把钱全给你撒大街上去。”
灵山道：“算了吧，你心里想着把这些钱留给你娘用。怎么舍得花出去。”
小玄虎地站起来，拍拍屁股道：“跟你聊天真是没劲。我说一句，你就有三句堵着我后面。回了！”
两少年走进弥漫着热气和饭菜香的家门。
按县的征兵令上的人数，陈家村要出二十一名壮丁。经几翻争吵纠葛之后，二十一名壮丁如数地集中在村祠堂，听族长训话。
族长站在祖宗神牌前口吐飞沫，长篇大论，尽是勉励后生报国尽忠，死而后已的慷慨说词，底下除了壮丁家眷的悲泣外，还有人细声议论，全村人只有他家没被抽丁，可听他语气好像满祠堂站着的壮丁都是他亲生儿子般，满口假仁假慈。
陈母没有来祠堂，她在家门送别小玄灵山后就闭门不出，看来是再也受不了生离死别的场面。
悲鸣切切的人群里没见着母亲，小玄直感欣慰。转头见李肥竟然在，吃惊道：“不是你大哥被抽丁么？你怎么来了？”
李肥尽量不看泪流满面的家人，眼睛红红地对小玄说：“你和灵山都走了，村里就不好玩，我跟你们在一起才开心。所以，我干脆替哥哥当兵。”
小玄笑道：“你小子有种。以后跟着我混，包你活着回来。”
在族长高亢一声：“陈家村的好男儿，杀敌立功，光宗耀祖之时已到，出发喽！”陈家村的壮丁由村中的保甲带领，排成一字长队走起来。家眷们的悲声如同蜂群飞起，呜呜咽咽地高扬，期间母亲扯衣袖，老婆搂脖子，儿子抱大腿，缠着队伍寸步难移。
族长跺足大喝道：“这……这成何体统？壮士出更理当激情万丈，被你们女人家婆婆妈妈地扯后腿，像个什么样子？……。”话没说完，就有几位老母张开臂往他身上扑去，道：“你个假仁义真小人的老东西，你儿子宝贵，有冤大头替你家背灾，才在这里不痛不痒说风凉。有脸有种你把陈水也送去当兵啊！气死老娘了，豁出去了，今天看我不撕烂你脸上的假面皮！”
族长吓得撒腿就逃，再也不敢露头了。
灵山听到话及自己是个“冤大头”，唯有苦笑，扯着小玄的衣袖赶到前面去。
县里的征兵符下到梅花镇的日子是五月二十日，令符上定下在县城集结的日期是六月初三。而陈家村的壮丁于六月初一就到了。算是此县五镇八乡的壮丁队到得最早的。村中保甲把花名册交给县衙的士吏，清点人数算是把壮丁事宜交割回毕，辞别众丁回去。
那士吏站在陈家村壮丁队前，从左看到右，又从右看到左，手指冲队中长得最壮的小玄一点，道：“你，陈玄是吧，以后你就当你们村的十人队长，这二十人都归你管。”
小玄也不矫情，跨出队挺在士吏眼前高声道：“好咧！”
士吏喝道：“好什么咧？你现在是兵，回答上官的话得说‘喏！’”
小玄大声道：“喏！”
正说着，有个身穿绣花丝绸，腰缠玉带，头戴青纱帽的白面中年人领着一行身着灰色短装，头戴铁盔，脚蹬高筒靴子的军官们走来。士吏躬身揖礼，道：“大人，陈家村壮丁如期集结，符令二十一人，实到二十一人。请大人核查。”
来人原来是此县的县官。皇朝征兵符一到他县衙，便是县官的头等大事，半月来全心扑在征兵事上。听到有壮丁前来报到，就忙陪着一帮征兵官员出门来看。
小玄没见到县官，瞧此人模样除了身上的衣服奇特外，跟寻常人也没多大区别。
县官瞟了小玄一眼，问士吏，“你选他做十人队长？”
士吏道：“是，小职看队中他长得最高，就自作主张选他。他叫陈玄。”
县官把眼睛扫向灵山，道：“那位也长得高，看着比此人还聪明些，怎么不选他啊？”
士吏一时语塞不敢作声。县官冷哼一声，训斥道：“别以为十人队长不挂军官衔，就不当一回事，十人队长是整个军队的基础！上承军令，下策小兵，非同小可。”
士吏带着情绪地道：“喏！”
县官拿过花名册，扫了眼，头不抬说道：“灵山。”
灵山漫不经心地回道：“喏。”
县官脸上的浮出笑意，抬起脸无不得意地说：“我就料定你叫灵山。”
灵山却回道：“我的名字取得奇，而长相也有些让人过目难忘。人如其名，你能猜出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说得县官一时笑得难以为续，干笑几声。那士吏斥喝道：“你知道是在跟谁说话吗？这是本县的父母官！还不给我跪下！”
小玄还以为灵山会一硬到底，却见灵山身材矮下来，单膝跪地，勾头道：“村夫鲁蛮，不知县官大人亲临，还望恕罪则个。”
县官很是受用，对灵山也更喜爱一层，笑道：“不知无罪，起来吧。瞧你目清神灵的，不如留在我县衙当差。”
灵山道：“多谢大小看得起，不过，小子心向军营有志从军杀敌，还望大人成全。”
县官眼皮一跳，冷哼一声，暗道：此人不知好歹，我怜你人才，不忍心让你去送死，你却不领情，我府衙还少精明之士？随他去吧。就再不把灵山看在眼里，回头对军官队里的那位满腮虬须，肩头横肉绷紧的军官说道：“张军士，陈家村的壮丁你可看得上眼？”
张军士是皇朝常备军之一虎贲营的首领万人队长宋煌的亲兵，半月前携宋煌笔书写的征兵符坐镇此县监管虎贲营征兵事宜。而来此县一同公干的还有七位军官，都是各自军队的征兵官员，领了长官的命令，要从各地壮丁中挑选最精壮的人，充次到空营里。
张军士跟县官沾点远亲，所以，县官看陈家村壮丁队有几个精壮小子，就有意给他，才有此问。张军士老远看到虎背熊腰的小玄和外秀慧中的灵山，早已心痒难禁，答道：“勉勉强强吧，现在也没别的壮丁挑啊，就他们吧。”
旁边的征官赶紧地道：“你别勉强啊，给我吧。我不挑食。后面会有大批人来，你就慢慢挑吧。”
张军士白了那人一眼道：“滚你妈的蛋，陈家村的壮丁我要了。谁跟我抢，我跟谁急。”边说边从县官手里抽过花名册，站在壮丁队前大声点名。“陈洗，陈虎，陈大牛，李肥，陈玄，灵山……。”点完名大声道：“我姓张名虎，你们都叫我虎大哥。今后你们这二十一人就是宋煌将军虎贲营的兵。生是虎贲营的兵，死也是虎贲营的鬼！没你爹娘什么事了，也没这县官什么事了，以后吃喝拉撒的事都归我管，要饭吃找我，要衣穿找我，要酒喝也可以找我，要女人睡可千万别找我，我还想那美事呢。”逗得大家呵呵大笑。都认为这个的带兵军士合他们口喂。张军士对小玄说，“你可以是十人队长，不过，你要是不听我话，我随时撤掉你！听明白没有？十人队长的活也简单，只是协助我管好这帮没出过家门的嫩仔，在行军路上别掉队，别让狼叼走了。”
陈玄挺胸大声道：“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