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高生握住妻子的手道:“我都听你的。你想说就说吧。”
梅衣看玄与灵紫道:“你们二人都非凡人,我下面要说的事,你们应当能理解,倒也省去了我唠述。你们看,我是谁?”
灵紫道:“你!十之八九不是这黑水潭的鱼精,便是林中的母妖兽。”
玄喝止她,“别胡说,她身上何有你等精灵的气味?”
灵紫道:“反正她不是凡人。确定的说,不象你这样的凡身肉胎,一身的俗气味道。”
梅衣笑了笑,再正容道:“我是天上的神女,生来便是神仙,我母亲是九天玄女,父亲是万神之宗。”
灵紫和玄同声惊呼,“啊,果然如此。”“呀,还真有神仙啊!”灵紫被梅衣看了一眼,就像是被她看穿所有,能有这等眼力的人也许只有神仙,灵紫心里揣着这个想法,但一直没敢出言问,梅衣亲口说出来,她才松了口气。而玄对神仙的印象只停留在他师傅的言传和出寺修行一路所听闻的神话传说中,认定地域无神,梅衣蓦然道她就是神仙,简单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见阳光明照,屋内暖和,眼前活生生娇弱弱的孕妇竟然是个虚无传说人物,玄一时接受不了,道:“你……你说假话。”
梅衣无力地依靠在丈夫肩膀上,恬静地轻笑道:“假不假也许要不了多久你自会领悟过来,我也不多说了。”
灵紫推了玄一把,嗔道:“呆子,你安静的听着吧。”
梅衣冲灵紫点点臻首以表谢意,再道:“我先前不是说我有六个姐妹么,都贪玩呢,天境玩厌了就想下到地域来玩,父母也是溺爱女儿,舍不得严加管,任由我们胡闹去了。所以姐妹们一年里都要到地域来游历几日,这不偶尔发现了这块黑龙潭,我们喜欢得紧,约定每年到这个黑水潭来洗澡。一连好几十年,年年不落成了个惯例。那几十年,每当五月十七日,这里定会响彻我们姐妹的嬉闹声。母亲也烦我们闹声太大,会惊动当地凡民,便在这日,于黑水潭四周布下法阵,让诺大的黑龙潭消失于世。你们想,以黑龙潭这等的瑰丽风姿,竟然世人不知,原因便是我母亲的法阵。地域的原人很少进霄罗森林,致使进了也找不这里。如你这般的体内有元神的精灵们,要是能飞到天上往下看这块地方,你们看不到黑龙潭的真容,看到只是一片林海罢了。”
玄与灵紫互望一眼,梅衣的话解开了为何灵紫在霄罗森林之畔的紫荆岭生活百年,也不知晓附近还有这么一处地灵妙境,乘飞儿巡天时,鸟瞰大地也见不到黑龙潭的踪影之迷团。飞儿在天上定也寻不到二人踪迹。
梅衣继续说道:“虽然,我们姐妹已经不来此地已有十年了,但那个咒语一直未解,看来母亲还是挂念着她的四女儿。”梅衣说着说着便神伤欲泣。
陈高生忙慰解道:“哪个母亲不挂念自己的女儿?或许今日你就能见到她了。”
梅衣点点头,“是啊,今日我就能看到她了,只是,你……你呢?还有我们的孩子呢?她会放过你们吗?”
陈高生眼眶红红的,但面展轻笑道:“你放心,哪个外婆不爱外孙呢?我们的孩子会没事的。”
灵紫却听梅衣的故事听得入迷,催促道:“你说啊,后来呢?”
梅衣打起精神说下去,“那一日,当我们姐妹依如从前惯例来到黑水潭嬉水,我贪玩去追逐一只红兔。一追之下就不觉离开潭水穿过树林来到山涯边,却在那个进入的山洞洞口撞见了他。也不知他怎么走过母亲的法阵进入了黑水潭,正钻出山洞便被我看见。这也是情缘造化,我平生第一次看见一个凡人,并靠得这么近,见他形象没什么怪样,倒是他身上的味道浓烈得让我心乱如麻,情难自禁。”
陈高生回忆道:“我记得那天你头一句话说是,‘你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臭。’我回了一句,‘你又是那个,怎么这么香?’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后面都笑起来了。”
梅衣抿嘴笑道:“我想你身上哪会有那么怪的气味,原来是你背后背的药篓里的草药的味道。也便是那怪药使我着了你的道了。”
灵紫插话,“哪呢,他们凡人男人身上都有股臭味,他也有呢。”她手指点玄的后脑说,“只不过我喜欢。”,陈氏夫妻望着玄直笑,笑得他浑身不自在。心里也缓缓地接受自己正在和一位神女面对面的事实。
梅衣笑罢摇摇头轻声道:“你错了,他们身上的味道不能说是臭味,那是男人味,这种怪味在别的精灵或者神仙或者妖兽身上是永远也闻不到的。”
灵紫吐了吐舌头,道:“好了,我不打扰你说故事了,再说下去啊。”
梅衣道:“那天,我没有跟姐妹们回天上去,一个人偷偷地留了下来,跟他在这里呆了一晚上,说了一晚上的话。再后来……。”梅衣神回当年,眸子闪动着异样的光芒,娓娓而道:“也许是我神仙做的烦了,怕受那清灯之苦、莲坐之累,贪念人间轻松逍遥里带点繁琐,自由自在处参点情愫纠缠的日子。所以我不想回天上,只想跟他在一起,游玩这片山水,感知凡尘愁喜人生。没过多久我们成了夫妻。”
玄越听越糊涂,道:“你是仙女,又怎会跟他一凡人成家生子呢?这不是乱了纲常法理么,你母亲任由你作为,实乃纵女成患。”
陈高生惊呼一声,“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仙女不是人了?爱一个人还要看他出生?所谓的纲常法理是谁家规定?”
灵紫也道:“呆子,你闭嘴!这里没你插嘴的份。”灵紫对梅衣所言象似感同身受,却又半懂非懂的。玄自幼受教灵山寺,深信佛经藏文里宣传的地域人世万物分归规则,俗、僧、兵、官、商、农再延及仙、妖、精灵、鬼魅、魔、道。各安各命,径谓分明,方得圪坤太平,环宇谐调。假如物类交错,关系麻乱,世间平衡之术便失支点之世界秩序,宇宙正道何存?玄出言驳斥,而灵紫护陈氏,娇叱玄失语之态。
梅衣却幽幽地道:“他说的没错啊,我是犯下天条之罪,所以在我们成亲的当天惊动了天境,母亲亲自前来平定此番大错,要带我回家,并盛怒之下还要填平黑龙潭这个肇事源。我是跪在她跟前发下毒誓,只求和陈高生作十年夫妻,十年后自愿去玄关铁窖,烧炉炼丹,专为母亲炼那最难得取的还魂丸。母亲才放我一马。”
陈高生道:“这事你怎么等了六年后才告诉我啊,起始那日你要跟我说了,我是怎么也不会答应你发下这么毒的誓言。”
灵紫却道:“练个丹有什么难的。我也曾炼过,只是寻石求药,筑炉烧火而矣嘛。不过那个还魂丹是啥玩意,听来极难炼成的。”
梅衣宽慰丈夫说道:“你别多心了,没听她说,炼丹不难,我这不是受罚,是母亲给我个台阶下,稍作轻罚啊。”她再对花精道:“那丹是万丹之首,凡人一粒便能超凡入圣。但,我只是听闻传说,未见得真品。母亲已耗尽五百年心机,还一丹还求。”
灵紫一听,不禁眼眸流转,心生贪念,想到若有如此神丹,仅凭一粒还魂丹,便能省却多少苦行修仙的年岁?
梅衣长叹了口气道:“我们夫妻十年,想来十年也值了,享受过人间的情爱幸福,本已聊无憾事却不曾想我怀孕了,徒增无穷牵挂。”她低头看自己隆起肚腹,手心轻摩,一腔柔情倾注其间。
灵紫思维活跃好奇心极浓,听到梅衣说怀孕便张口问道:“你们是怎么怀上的?那个小人儿不会是你活吞下肚,再慢慢培植长大的吧?”
梅衣睁大眼睛看她问这话的本意是甚,陈高生哭笑不得地道:“她还真是个小女孩。”
灵紫又听人说自己小,本想发飙,但想及他们奇祸当前,不好再生事端,便当没听清。
梅衣笑而另答,道:“我本想着仙人和凡人是绝不可能有后代的,因为它违背了玄刚才所言的纲常伦理,自然法则。可是,事实摆在这里,我真的怀上了孩子。你们看,这不是真的么。”
梅衣挺着大肚子,展示给玄与灵紫看。灵紫忍不住运用法眼看穿皮肉,见到内在,那是团已成人形,缓缓蠕动着的灰色影斑。
灵紫奇道:“你肚子真有个小人儿,还是活的呢。”
梅衣道:“我有预感,他今日就会跟他父亲见面。”
玄一时间仍无法接受陈氏这对奇情夫妻,再对陈高生道:“孽缘之祸危及无辜,此时你们尚有悔过之意么?”
陈高生凛然道:“即使前有刀山火海来惩罚今世之缘,我笑然受领,死去后,如果来世我还能尚存灵犀,心将毫无反顾再与我妻结为夫妇。”
梅衣感动莫名,依靠丈夫肩膀轻声道:“所有的罪过都让我来受用吧。谁让我还是个神仙呢?你不过一介凡民,享受情爱天经地义,何罪之有?”
玄缓缓站起,大声道:“我佛言情欲九关,对于凡尘中人关关险碍,跳出是福,落难为患。你是仙家天生神女,理当超脱俗尘情患,怎还受情毒之害如此深重?终审临头,却毫无悔心!实令我费解啊。”
梅衣对玄抱以轻笑,道:“后生,我看你脑门空白,尚未点蜡,你还不是个真正的和尚就唤你个凡俗称谓,后生吧。我想你经世时日尚浅,心犹懵懂,便告你个事,世上万物万事,纵使你阅遍山般高横、海般浩瀚的佛语经文也概述不尽其百中之一。只有身陷炼世,亲感亲受方能领悟人世间情字何意。”
玄不料梅衣反倒训起他来,一时气短。灵紫嘻嘻一笑,道:“他脑瓜子一团浆糊,就认个死理,什么佛语经啊,师曰啊,拿着当地图,一步自问三篇,看看是否溜出框了。”正说着,匆听屋外狂风大作,黑潭水浪哗哗,四人立起,梅衣惊惧道:“他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