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衣青年对着灵紫的诡魅精灵形态,只是愣怔片刻,后视她如寻常少女,道:“姑娘,你说得可是胡青?它已经离家数日还未返回,不知姑娘与它如何有怨结的?”灵紫与青毛狐狸缠斗三年,今日才知它也有人名,叫胡青。笑道:“原来它叫胡青啊,名字倒也贴切。你作为主人难道不知它这三年常常溜到我家里去了,好事不做尽干坏事,把我家搅得乱七八糟的,我跟它明争暗斗了三年,只到昨晚才被我擒住。玄心好,劝我放了它。放它可以,但我总得见见主人家讨个说法吧。这不,它带我们来了。可恨,一不留神又让这猾头溜了。”
彩衣青年抱羞含愧道:“它时常离家一去五六天也不见踪影,我原以为它只是一时好玩,贪恋自由,也就没多加管束,听之任之,可没想到这劣畜作了这等恶事。等我唤它出来交于你手任你处置。”扬起脖子发出“嚯嚯嚯!”声。啸音宏亮,气息绵长,声波远扬褐壁回音,响彻整个峡谷。从潭畔一株金树后踱出那只青毛狐狸,怯怯地走上小桥来到潭心岛上,伏在青年脚下低咽着,背脊上那道血痕犹在,显得楚楚可怜。
灵紫叽笑它,“哟,装可怜啊。你毁我花林里的奇花时的那股狠劲哪去了?”
彩衣青年喝道:“胡青!这位姑娘说你这三年总到她家捣乱,是也不是?”
狐狸发出“嘤嘤嘤……。”似在向主人声辩。
彩衣青年不听,只对灵紫道:“你把它带走,怎么罚它由你,我不想再见到它。”
灵紫本想来这里讨要说法,哪知主人家见面就认错,还把罪魁祸首拱手交出,任她处罚,实出意料之外,道:“好啊,我……我就把她锁以枷铐,带到家中作个浇花奴。”
彩衣青年摆手,道:“随你,快快把带它走吧。”脸色焦虑,显得很不耐烦,好似另有某件要事待办。
灵紫不乐了,道:“你这主人家好生无礼,我与玄走了一夜的山路才来到你家,怎么着也备桌饭招待一番吧。”她念及玄在地洞中因劳累而倒地一事,就寻机会让玄吃些东西。
玄也闻得木屋里飘出米饭的焦香味,舌根生津肚中咕噜地叫唤,遂报郝道:“不防事,我去林中摘些野果即可饱腹。”玄自从进入霄罗森林迄今半月,每日野果野菜进肚,虽说森林里野果肉实味甜,但吃多了也厌口,哪比过米饭熟食。闻着饭香,玄不禁吞了两口涎水。
青年看出玄又饥又渴,一脸风尘之色,若是放在寻常日子里,他定然会客气地请人进屋吃饭,但今日绝不是待客之时。于是硬起心肠道:“又不是我请你们来的,家中没打多余的米,留不得你们吃饭了,快快离开。”
玄听此青年寒脸下遂客令,心生懮闷:这家人生得文雅,却不大方,遂客之词绝然无情,我出寺修行化斋无数人家,也没见如此吝啬之徒。掉头要走,可灵紫心中不乐就要抒发出来,生闷气不是她的作风,听她道:“我今日就不走了。这狐狸毁我花草的账还没跟你算清呢,你养的野畜惹下的祸就得你来背,快快赔我八十株九叶灵芝,九十株美人菊,一百二十株五月荆花来。”说着伸手向青年眼下张开。
局面一时尴尬,玄道:“我二人来贵地原为解开怨结,实无冒犯之意,主人家中有事也当礼避,不过长途劳累待我稍作休息,恢复体力后即刻离去,还望施主见谅了。”
玄彬彬有礼,青年很是受用,只是他眉眼间的焦灼之色难以散解,“唉!你们来到我家,我本该尽地主之宜,方是待客之道,只是,……只是,这日本家有事,实难招待贵客,还请……。”
木屋忽然传来一女子的呼唤声,“大哥,你请他们进屋,十年来唯一到访的客人怎能推出门外?请他们进来喝杯粗茶,再走不迟。”
青年怔仲,脸色阴晴难定,想来依从妻子的意愿放陌生人进家门却是件极难的事。玄文弱有礼,还可接受。花精相貌奇异,语言偏激,眼眸流转、心念不定,谁也拿定她下步会干出什么事来。而此时,家中正有一大事将要发生,紧要关头切莫节外生枝!但他从未拂过妻子意愿,这厢真是请不是,不请也不是,真真为难他了。
玄见青年神色阴沉,料想必是家中正有某件尴尬事情,不便容外客进门,便道:“我等是远行人,风餐露宿,四海为家,何求一椽一檐安生?……”
可灵紫却道:“荒野行走了一夜得遇此片极妙之处,我还想多留数日,赏玩赏玩,主家请入,拒之不恭,谢谢了。”她抬步就向木屋去。
男子想阻拦,却怕违了妻子心愿,抬起的手臂僵在半空,脸颊酡红,目光竟有乞求,请灵紫就此止步莫进屋内。而灵紫当作看不见,回头催玄道:“主人家请你进门作客,你慢腾腾的显得好不大方,快走吧。”走到门前,瑶鼻轻动“哼”了一声,道:“请人进屋怎么不开门呢?”伸手就推,两扇房门“呀!”地从中分开。
第十章:玄境。
玄站在原地未动,看眼彩衣青年略带嫌意地说:“只是喝茶,只是喝杯茶啊。”
灵紫笑道:“进了门再说吧。”修长玉腿迈过门槛,走入屋内。
木屋内家居精致,光线充沛,窗户上彩色蛛丝帘微微摆动,穿透其的光线也化着四彩。而四彩光线中,一位身披蓝色长裳的少妇俏立屋中央。那少妇相貌虽俏丽,体形却怪异,肚大如水桶,灵紫正要开口问她是何精怪时,目光与她双眼碰触,浑身一颤,眼前顿时满片火光,通体犹如坠入冰窖中,一种触及灵魂的颤抖由外致内而发,体内耐以生存的玉丸被某种神奇念力掌控,念力也侵入魂魄,电光石火间,把她五百年的经历看了个囫囵通透。
侵入灵紫身体里的念力迅猛而来,又徒然而去,如同蜂儿探花般地一沾即过。而灵紫就像突然间打了个激灵,一个激灵过后好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只是灵紫芳心暗惊:她的眼光好厉害呀,连我的玉丸也抵挡不住她对我魂魄的侵扰,此女绝对不是平凡之人。
大肚美妇在寻常看来仅仅瞥了眼灵紫,目光中爆散出一团精光,眨眼即过而矣,出声道:“你好啊,呀,瞧这美人,美得都不像凡人啦。”灵紫体态妖娆,却浑体紫色,寻常者何有此模样?可是灵紫却知道,就在她那个激灵中,这少妇已经知晓自己的一切身世,说这翻话只是遮掩,她也不点破,心想:她看透了我,而我却看不透她,修练层次上她肯定超过我了,但是你有你的神奇,我也有我的高招,咱俩走着瞧吧。口中淡淡地回道:“凡与不凡有何区别,我只是你的客人罢了。咦,你的肚子怎么这么大,莫不是蜘蛛精?”蜘蛛肚圆,以为形似如斯,便斯成精类。
那少妇卟啧一笑,道:“你啊,年龄多大了?出来玩了多少日?”
灵紫暗恼:你不是知道了我的年岁,还装腔作势的问。就没好气地说道:“你又多大了?叫我声奶奶,我还嫌你叫低了我的辈分。”精灵生有五百年,得灵性也有一百余年,盘据在紫荆林避俗市隐居,对凡间俗事似懂非懂,屋内女子装寻常妇人而笑其懵懂,想来寻常妇人但见其人形模样如同十八少女,听其语出天真,行为乖戾,必会有此问,又何曾能料她履历久远,籍出灵门,要道其出身,非往五百年前去寻踪问迹不可。
玄在外听屋内人对话,气氛平和无争,想来主家一时不会坚持驱离客人,便起身往屋内去。可那彩衣男子拦在身前道:“和尚,你还是留在屋外好,内人有诸多不便,特别是不方便见男子。”
玄不解,但也不求个祥解,随遇而处事。道:“好说,我便在你家外面观玩。”玄手负背后展望四周,叹道:“此处似若巧匠能人,苦诣精雕方得如此妙趣山水,你看,此潭圆得浑溜溜的,水畔树林色如泼撒,浓而不媚,国画大家也难调此色彩。”
人赞自家美,谁人不喜?那男子淡去肃容变得笑容可掬,道:“我自幼生长在这一带,平日以采药为生,踏遍此地高山深谷,要说十年之前,还未见识内人之日,此处却从未来过,村里老辈人也无人提及过。不是为躲避一场暴雨,机缘巧遇进入此山谷,此生也莫敢得此美景。”他说着看向木屋,眼含深情地道:“我便是在此遇我内子。”
“想来,你家夫人才是此地主人?”
“我也问过内子,此处何来历?她道是此潭是地灵之气孔,深入地心内核,下连千里之外的东海龙宫。”
玄听得咋舌,喃喃道:“那它有多深!?”看向潭心那圈幽蓝幽蓝的水面,想地下水道深不可测,其间的玄妙神机令人苦思莫解。再想及异形蛛怪、形似斧劈刀削的山崖断壁,此潭必备地灵气孔、远接东海者方能得此灵物玄景。
玄掌合什道:“小僧灵山寺玄,还请教阁下贵姓大名。”
男子还礼道:“小生陈高生,内子梅衣。”
玄道:“听陈先生,谈吐文雅,不象先前所言是位以采药为生的人。”
陈高生道:“师傅高赞了,成家之后,得内子每日一诗一文勤教不懈,方稍懂文字罢了。”
玄又吃一惊,道:“看来陈夫人实为天人啊!生于神迹山水之间,又具备诗文礼数,凡尘之中,难得一见。我真想拜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