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良见老道身披与无极观众人一样的蓑衣,心道:“当日我和宋师伯、杜师兄三人将这老道生擒后,老道多半就被杜师兄囚禁在这百灵寺密室中。今日巳玄带人到了寺中,又打开了密室,自然是要将这个老道放出来的。”
燕良见老道面色仍是微微发白,显然是旧伤未愈。心中暗道倒霉。老道武功之高,明显在自己之上,此时自己双脚脚筋被伤,对上伤势渐渐痊愈的老道,更是毫无胜算。
老道与燕良对视一眼,脸上神色不变,转头看了一眼燕良浸在雨水中的巳玄,双眼微眯,嘴角也微微翘起。
老道抬步蹚到燕良身前,伸手向燕良腰后抓去。
燕良不敢让老道拿住自己腰后要害,伸手将老道抓来右手格开,老道变招极快,不待燕良碰到自己右手,左手忽出,待燕良改拦左手时,又眨眼间变为右手抓来。
奈何燕良少年心性,见老道变招极快,自己竟是连老道的衣袖都没碰到,一下激出心中狠劲,当即强打精神,双手电闪般连连击出,以快打快的与老者斗了起来。
不料老道仍是不与燕良接触,只是鬼魅般连连变招,将燕良骤雨般的进招全部躲了过去。
燕良越打越快,最后性子一起,竟转守为攻,屈指为爪,向老道双臂抓去。
老道见燕良忽然抓向自己双臂,脚步一退,拉开二人距离。燕良见老者后退,刚想借势进招,无奈脚筋被断,双臂只是向前探了不到一尺,就再难以前进。
老道见燕良一脸不甘的瞪着自己,眉头微皱,身形竟是一闪,绕到燕良身侧。
燕良刚勉强转过身来,就觉身侧巳玄尸身一动,不禁大惊失色,眼角一瞥之下,见巳玄尸身竟是装了轮子一般,飞速滑了出去。
以为巳玄诈尸的燕良双手撑地,倾尽全力挪到一旁,却看见披蓑衣的老道将巳玄尸身提在手中,向前殿拖去。
燕良看着巳玄尸体在积水中留下的一道荡开的水波和水底泛起的薄薄尘泥,不由得一愣。抬头望望天,发现大雨已经停了,咧了咧嘴,撕开衣襟将双脚伤口包好。
积水刚沿院中暗沟排干净,就又有两名年轻道士走进院子。燕良见这两名道士不过二十五六年纪,都是打扮云游道士打扮,与无极观众道士打扮全然不同,心中不禁奇怪。两名年轻道士望了燕良一眼,也不说话,从大殿中搬出一张椅子放在院中。
燕良细看二人举止,见二人步态稳健轻灵,显然身上功夫不弱,不禁更是好奇。
两名年轻道士将座椅放定后,垂首侍立在一旁,片刻后,脱下蓑衣的老道从前殿引出一名穿白袍的老者来。
穿白袍的老者须发如银,面色红润,行走时不见抬步,就已坐到椅上,轻功之高让燕良暗自咋舌。
老者双目盯住燕良,燕良对视一眼,只觉老者双眼冷冽的如同利刃一般,目光正似一截锋刃紧紧逼住自己,直欲将自己全身上下细细剐上一遍。
燕良硬着头皮迎着冷锋般的目光望向老者。不料老者仍不说话,刚与自己动过手的老道却开口道:“贫道是有常观道人如舍,这位是本观太上长老辛微道长,这两个是小徒纯元和纯溟。”
燕良听到“有常观”时就是一惊,再听到“如舍”二字后,心中顿感很是熟悉。苦苦思索片刻,楚明忠所讲得“天策山、有常观、长生经”的往事闪过心头,刹那间想起了如舍。
被送往朝廷的一百一十三颗首级之一的天策山有常观方丈如舍!
见燕良沉默不语,叫做辛微的老者皱眉对如舍道:“说这么多干什么?”转过头对燕良道:“是你杀的巳玄?”
燕良此时仍没有回过神来,下意识点了点头。
辛微点点头,露出一丝笑意,忽然一句话将燕良彻底惊醒过来。
“想不想拜我为师?”
燕良闻言一惊,只得强做镇定道:“不知前辈有什么可教晚辈的?”
辛微闻言双眼微微眯起,冷冷一笑,取出一张微黄纸片捏在手中,指尖在纸片上轻点几下,微黄纸片上亮起一排银色字符,随即一道极薄的银白色光幕现在燕良眼前。
辛微冷声道:“见没见过这个庚精符?”
燕良点点头,心中瞬间想起土岗上被魏越断头的蓝袍人和刚死在自己手中的巳玄。
辛微见燕良面色一变,低笑一声,右手袍袖骤然亮起银白色光芒。在燕良面前略一停后,就直接击上了白色光幕。
闪着银白光芒的宽大袍袖甩在白色光幕上,燕良隐约听到一声清脆响声,就见到白色光幕陡然间溃成数十个光点消散在空中。
燕良沉默片刻,施礼道:“徒儿拜见师父。”
辛微闻言哈哈大笑,却不伸手将燕良扶起。
无极观,一名着朴素道袍的中年道人缓步走进观门,看着除跪倒在自己面前的杂役外空无一人的无极观,眉头渐渐皱起。片刻后吩咐道:“备车,我要进宫面圣。”
面前杂役大气都不敢出,叩地答道:“是!国师大人。”
京城外官道上的一辆大车中,燕良双脚处伤口被严严实实包好,此时正闭目盘膝打坐。车厢另一侧辛微也是一样姿势。
大车行了一天,傍晚时停在一处山庄借宿。打点好诸般杂物,用过晚饭后,燕良在房中仍是安然打坐。
“‘锋灵经’修习的如何了?”辛微进屋问道。
燕良摇摇头,道:“我对敌时曾被无极观中一个老道刺了几根针在体内,修习锋灵经时经脉始终隐隐作痛,难以凝神,总是不得法。”
辛微闻言皱眉道:“竟有此事?”随即沉思片刻又道:“明日我们折向峰茏山。那有人能为你取出这针。”说罢,转身出了燕良房间。
燕良眉头一抖,显然没想到辛微竟会有法子取出这渺阳针。
辛微走后不久,房门轻叩两声,如舍走进房中。见到如舍,燕良眉头猛地一皱。
如舍对燕良的反应视若无睹,微笑道:“不知今日师叔祖可曾传了小师叔新的功法?”
燕良听到小师叔,不禁想起远在申州平江城的齐正凌。再看已是满头白发的如舍,心中一阵厌恶,撇嘴道:“道长不必称我小师叔,叫我燕良即可。”
不料如舍却道:“长幼之序不可乱。贫道不敢直呼小师叔姓名,乱了尊卑。”
燕良闻言如剑双微弯,眉头紧紧皱成一团。盯着如舍满头白发到:“师父今日并未再传我第二层功法。怎么?难道你已经修成第一层了?”
如舍不顾燕良言语中的嘲讽,低头道:“有劳师叔记挂晚辈修行。若师叔祖传给了师叔锋灵经第二层功法,还望师叔尽快告与晚辈。”
燕良心中想起辛微所传的全部锋灵经功法,望了如舍一眼,沉声道:“杜师兄如今怎么样了?”
如舍道:“杜施主此时不太好,但无性命之忧。只盼师叔何时将整本锋灵经告与晚辈,晚辈自然将杜施主交予师叔。”
燕良闻言,几乎压不住心头怒气,恨恨瞪了一眼如舍,闭目不语。
如舍见状微笑道:“小师叔平日言谈要小心,切莫让师叔祖知道你是燕平之子,不然可有不少麻烦。”说罢,施了一礼后离去。
见巳玄离去,燕良取出一柄软剑,软剑相比寻常软剑短出一截,不过二尺左右,剑身光华内敛,在烛火下并未映出怎样骇人的剑光。正是杜久所用的两柄短剑中的一柄。
燕良看了片刻,将软剑缓缓端至面前,忽的一剑刺出,刺在如舍刚才所立的地方,剑尖所指正是咽喉位置。
燕良脸上愤恨神色渐渐敛去,将软剑收好。敛气凝神,继续休习辛微所授“锋灵经”。
定州,东与京师相邻,乃是拱卫魏国京师的重地。州境东西横跨千里,多为险山奇峰,极易驻军防守。
定州州境最西,一片南北绵延近百里的山脉作为州界,将定州与西邻的平州隔开。高峻山脉将东来水气拦下,化为山中云雾雨露。水分充沛,因而山脉林木极是茂密,各类飞禽走兽遍布山中。
因山峰高峻奇险,林木苍郁葱茏,故名峰茏山。
此时燕良站在峰茏山脚,远远望着绵绵山脉。
燕良一行人行了近半个月路程,终于赶到峰茏山,来见那位据说能取出渺阳针的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