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僧人见杜久两次点头,躬身施了一礼,却不说话,转身向石室角落走去。燕良听二人说话正觉不解,见僧人向角落走去,不禁也看了过去。一看之下不禁吃惊:只见一人被绑在一个木桩之上,全无声响。借着昏暗灯光可看出是个年轻男子,面貌还算英俊,只是脸色死灰,神色木然,双目死死盯着向自己走来的灰衣僧人,五分恐惧中带了五分呆滞。
见灰衣僧人走近,这名男子恐惧更甚,面孔扭曲,竭力挣扎,张大了嘴发出野兽一般的沙哑嚎叫。僧人还未走到男子身前,手中已多了一柄短刀。
本来仍在嚎叫的男子见状,嚎叫声顿止,嘴巴却张得更大,显得有些滑稽。见僧人走到自己面前,男子身体扭动更加剧烈,死尸一般的双眼死死盯着僧人,短刀割开咽喉时都没移开分毫。
燕良听着男子口中嘲笑般呵呵作响,看着方才剧烈扭动的男子缓缓软倒,挂在木桩上一动不动,心中大震,不禁想到:“‘睚眦’行事狠辣果然名不虚传,只是不知师兄为何要杀此人?”
杜久见男子已死,转头对燕良道:“师傅临行前交予你的那份名单上可划去一人了。”
燕良闻言不觉又是一惊,急忙取出名单拿在手中,却不知这名男子是谁。杜久见燕良一脸恨意的站在原地却不知所措,拿过名单,从一旁桌上取过笔划去一人。
燕良急忙接过名单,见名单之上划去的人命为“无极观灵光道人四徒淳玄”不禁抬头又看了倒在一旁的男子,此时石室内安静至极,除了三人悠长凝重的呼吸外,还可隐隐听到残血自淳玄尸体滴落的声响。看着仍圆瞪双眼的淳玄,燕良心头竟是一阵烦闷,忽然好想回平江城找齐正凌大打一场,再到酒窖中偷坛酒来一醉方休。
杜久见燕良愣在原地良久不语,只道燕良后悔没能手刃仇人,拍拍燕良肩膀,将燕良带出密道。
当晚燕良随杜久用过一顿素斋后便想在房中打坐修习内功,只是白天那股烦闷之气始终积郁在胸口,扰的燕良心神不宁。燕良知道再强行运气,一旦出了岔子,非走火入魔不可,当即打消了练习内功的念头。可是躺在床上也是辗转反侧地难以入睡,只觉胸间那股怨气如同一担燃着的湿木柴一般,又呛又热,扰的自己不得安生。
燕良到底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年,见左右睡不着,胸中又是烦闷无比,当即整好衣装,拿出行囊中的长剑,打开房门,也不顾百灵寺中到底有多少睚眦中的好手,施展轻功纵身跃上房顶,在房屋之间连跳几下,已是到了寺外。
在平江城时宋擎与齐步平管教甚严,燕良为人也颇为内敛,虽然不分寒暑的苦修轻功,却从未向今天这样肆意施展。燕良见自己刚才施展轻功跃上屋顶时毫无声响,虽不及江湖上所传说得“踏雪无痕,蚊蝇不惊”,也是一等一的轻功了,不禁心中很是欣慰,当即迎着夜风,纵身发足向着不远处一座土岗疾奔。
燕良纵步疾奔,夜风吹面,甚是凉爽,胸中烦闷顿减。见离百灵寺已远,长啸一声,拔剑在手,使出烈风剑来,脚下却一分都不放松,仍是疾步飞奔。烈风剑法经数年苦练,已是炉火纯青,一招一式之间剑风阵阵,燕良此时又是迎风疾奔,只听剑风“呜呜”怪响,带起地上落叶向土岗疾冲,如同一头携风卷尘的凶兽一般。
一套烈风剑不待使完,燕良已奔至土岗之上。土岗之上林木很是茂密,落叶更是厚积近尺。此时烈风剑已使了大半,剑招越进越快,风声稍减,剑风带起的落叶却是大增,长剑舞动之间,千百片落叶随剑势翻舞。忽听燕良暴喝一声,斜挥而出的一剑忽变为挺剑直刺,正是烈风剑最后一式“吹心”。
一剑刺出,燕良当即收剑不动,一直随剑势翻舞的落叶却是向前直直飞去,撞上一棵大树才纷纷坠地。
一套烈风剑使完,燕良胸中烦闷大减,收剑入鞘,就地躺在落叶上,平复翻涌不定的内息。
燕良仰卧在地,盯着头顶枝叶,忽觉阵阵困意涌上心头,闭眼便在枯枝烂叶间上睡去。朦胧间,忽然一道白光透过枝叶射到燕良眼上,燕良心道:“流星么?怎么竟有这么亮?”正要翻身睡去,又是一道白光闪过。燕良又想:“闪电么?看来今晚怕是睡不成了。”心中想着,等了多时,竟没听到雷声响起,反而又有一道白光闪过。
燕良暗道奇怪,困意顿消,起身拍掉身上所沾碎叶,纵身跃到枝头,看着新月斜挂和满天繁星,确定方才不是闪电,便目不转睛地盯着白光闪过的那片天空。盼着能再有一道白光,自己好看看是什么。
果不其然,等了片刻,远处又有一道光芒闪过,燕良正惊奇不已时,白光又在不远处出现,连闪三下后又消失不见。
燕良见这白光闪电不似闪电,流星不似流星,在空中忽东忽西地闪动,而且闪动地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亮,不禁疑惑不已。忽然间一个念头涌上脑海:“莫非我是中毒了?”
想到中毒,燕良不禁紧张起来。在平江城时,燕良就曾听齐步平讲过有不少毒药可使人产生幻觉,毒性剧烈者可使人癫狂而死。燕良越想越害怕,当即闭上眼睛,手按脉门。等了良久,见自己闭上眼后眼前既无异状,脉象也无大碍,确认就算中毒,一时三刻也不会丧命。燕良按捺不住好奇,又向空中望去。
燕良刚望向空中,就见一只大鹤发着白光向自己直扑而来,顿时大惊失色,也顾不得是不是中毒后所生幻觉,急忙跳下树,落地时已执剑在手。
那只大鹤流星般直扑而下,冲开林间茂密枝叶坠在地上,碎为一地玉块,碎玉中央,一名身穿青袍的男子横卧在地,双目紧闭。
燕良见状,又拍了拍自己的脸,确认不是中毒后,一步抢到男子身前。刚要查探男子伤势,忽见得土岗下三道紫光一闪,不知何时竟多了三个人立在不远处。
燕良见状心头微震,定睛细看,这三人并肩立在土岗之下,与燕良二人相距二十余丈。借着淡淡月光,燕良见这三人都眼望树林,显然是冲着这青袍男子来得。
燕良一看之下,便知这三人与这青袍男子是敌非友,心中还未打定主意,只听倒在地上的青袍男子一声低呼,悠悠醒来。
燕良轻声移到男子身旁,问道:“这位兄台,你感觉伤势如何?”
男子见到燕良,竟然并不惊讶,咬牙低声道:“无大碍,那三人现在有何异动。”问道那三名男子时,语速加快,显然很是紧张。
燕良道:“还在林外观望,不知何时会进林来。”
青袍人闻言一愣,随即面露苦笑,道:“我连累得你丧命,真是好生过意不去。”
燕良闻言道:“在下习得一点粗浅工夫,自问对上这三名贼人,可保在下与兄台的平安。”
青袍人听燕良说话,显然是对自己武功颇有信心,脸上苦笑更浓。燕良见青袍人苦笑,以为青袍人不信,便拾起一根手臂粗细的树枝,劲运掌间,只听“咔咔”轻响,手臂粗细的树枝被燕良生生捏断。
青袍人见燕良显露本领,一愣之后,仍是苦笑。燕良见状,不禁又气又奇,气得是无论自己说话还是显技,这青袍人都是一脸苦笑,不禁让人着恼;奇得是这青袍人从天而降,见到自己轻易捏碎树枝也丝毫不以为意,不知是何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