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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天策山,有常观(1 / 1)

魏国申州天策山,一名着布袍男子不顾晨露湿滑,正沿石阶山路快步登山。男子身材高大,大概三十五六年纪,颌下一缕短须,面貌气度颇为不凡,只是一脸风霜之色。男子剑眉微皱,数次停下步子,凝望山势。

男子沿山路快步走了近一个时辰,隐隐窥见山中云雾深处掩着一间间道观模样的房舍,男子步伐不禁加急几分,眉头却也随之皱紧了几分。

山道一转,房舍自眼前隐去,男子又行了一程,山路再转,一座道观出现于眼前。

男子定睛细看,那道观依山势而建,苍郁林木将房屋层层遮掩,难以看清道观究竟大小。观中房舍式样古拙,院墙上苔痕苍苍,一眼望去便知年月久远。观门紧闭,上悬一块乌黑小匾,字迹已模糊,勉强可认出“有常观”三字。

男子定睛凝望小匾片刻,整了整衣袍,缓步走至观门前轻叩几下。不多时,一名四十岁上下的道人打开门来。男子拱手施礼道:“道长,烦请通禀贵观如舍方丈,泰元门下燕平有要事求见。”

道人将燕平引致前厅坐定,奉上茶后,一名鹤发童颜的老道走进前厅来。燕平见老道仙风道骨,虽须发尽白,行走却无丝毫老态,便知这老道多半便是如舍道人。燕平上前施礼道:“晚辈泰元门弟子燕平,拜见如舍道长。”老道拱手还礼,淡然道;“原来是当今左骁卫上将军,贫道拜见燕将军。燕将军亲临蔽观,贫道未能远迎,望燕将军见谅。”

燕平神色一动,却未多言。二人礼罢,按宾主坐定。如舍道:“蔽观地处深山,观中皆是避世清修之人,罕与山外往来,不知燕将军此番因何亲临蔽观?”

燕平道:“晚辈拜访贵观,扰道长清修,深感愧疚。但晚辈此次拜访贵观,实有要事通禀道长。”说罢,取出一张公文交给如舍。

如舍接过公文看完,淡然道:“燕将军此番亲临蔽观,原来是奉朝廷之命公干,贫道招待不周,实在愧疚,望将军恕罪。只不过贫道依将军所带公文看,朝廷此番怕是有了误会。”

燕平道:“晚辈不知朝廷有何误会?还望道长明示。”

如舍道:“贫道在有常观出家五十余载,如今忝居有常观方丈一职,从未听说过蔽观有过这朝廷欲已重宝求取的‘长生经’一物。因而说朝廷误会了。”

燕平道:“道长何需推辞,公文中既已言明这‘长生经’为贵观之物,自然是朝廷已查明此事,方派晚辈前来向贵观求取,望道长将‘长生经’交予朝廷,朝廷自有重谢。”

如舍神色不变,仍是一脸淡然,道:“贫道实非推辞,蔽观实未有过此物,又如何献与朝廷?燕将军官拜左骁卫上将军,此次又奉朝廷之命来我有常观公干,贫道是万万不敢欺瞒将军的。”

燕平神色微变道:“晚辈失礼之处,望道长见谅。并非晚辈有心唐突道长,实是此次朝廷另有严令,贵观之‘长生经’得否,关乎晚辈麾下百名将士性命。万望道长将‘长生经’交予朝廷,好救这百名将士的性命。”燕平说罢,躬身向如舍深施一礼。

如舍见状,也躬身回礼,还待未答话,一名年轻道人疾步进厅中,至如舍面前下拜道:“方丈,弟子有要事通禀。”说罢,斜望了燕平一眼。燕平见状,便欲起身回避。如舍忽止住燕平道:“燕将军无需如此。”随即对年轻道人说道:“有常观之事,无一事见不得外人,但说无妨。”

年轻道人闻言,又看了燕平一眼,方道;“山下不知从何处来了许多兵马,将大小道路尽数把守,只怕要对我有常观不利。”

如舍道:“无需多虑,山下乃是燕将军麾下人马,当下尚不会对我有常观不利。”如舍顿了一顿,又道:“朝廷所求之物既然名为‘长生经’,想来多半是欲求长生之术。燕将军亲临我有常观,切不可让燕将军空手而归。明通,你去取几卷记有延年之术的经书来,交予燕将军。”

如舍说罢,不待燕平开口,又道:“燕将军乃是文武全才,定知生老病死,时至则行,非人力所能违逆。长生之术,虚无缥缈,无处可寻。贫道妄加揣度,此番朝廷令将军寻长生之术,或是朝中奸佞妒忌将军才德,设计令将军来蔽观寻这子虚乌有之物,好罗织罪名来加害燕将军。如今奸佞设计,非有常观及贫道所能挽救,只望将军禀明圣上,以圣上之明鉴,自然会还将军一个公道。”

燕平闻言,神色变了几变,叹了口气,道:“道长好意,晚辈不胜感激。只是晚辈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朝廷所令自当竭力为之。”燕平说完,沉默片刻后又道:“有常观中所藏仙籍,想来定是浩如烟海,年月久远,或许有所遗忘。晚辈曾听说这天策山中有一奇峰,峰顶上有一块古碑,上记载有长生之术。望道长务必寻至这块古碑,碑上所写或许就是朝廷所求‘长生经’。晚辈自今日起在山下静候道长佳音。若何时找寻到了朝廷所求的“长生经”,还请道长派人告之晚辈。”说罢施了一礼,起身告退。

如舍送至观门处,燕平道:“今日晚辈不请自来,扰道长清修,冒昧之处,还请道长恕罪。望道长念上天有好生之德,尽快寻得这‘长生经’,好救这百名将士性名。十日之后,晚辈再来拜访。”说罢,躬身又施一礼,沿山道不疾不徐走下山去。

如舍立于石阶旁,目送燕平下山,直至燕平身影隐于林中,方才转身向一旁侍立的一名道童低声吩咐几句后,走回观内。

如舍走回观后,避开观中众人,打开观北一处颇不起眼的小门,闪身走进门外密林。如舍在林中转了几转,快步走了约半个时辰,山势已是越来越陡,林木也愈发稀疏,已经可从枝叶间望见远处一座利刃一般刺入云中的险峰。

如舍凝望山峰片刻,正想继续前行,忽然隐隐听到山下传来一声虎啸,片刻后又是一声,但已与之前的一声全然不同,竟似是猛虎垂死挣扎之声。如舍神色微变,脚下却一步不慢的继续向那座斧劈一般的险峰走去。

如舍走至险峰下,自一处石洞中取出一个小巧铜钟,又自怀中取出一柄小锤,在铜钟上当当敲了几下。那铜钟虽小巧,但钟声清越,远远传开。不多时,峰上传来越来越清晰的响声。片刻后,云雾中一个高大身影自绝壁攀下,跃至如舍面前,竟是一只一人多高的苍猿!

如舍见苍猿跃下毫不吃惊,颇为自然的爬到苍猿背上,由苍猿将他背起。苍猿背着如舍,爬上绝壁,一路攀援,不多时,已登上了这数百丈高的绝壁。

登顶后,峰顶并非与普通绝顶一般,尽是顽石和积雪,竟是一片数十丈见方的平地,还不知以何种方法建起了一间古怪房舍,房前一块青岩上刻了三个大字——登仙峰。

如舍跳下白猿后背,走至房门外,躬身道:“如舍拜见师叔祖。”如舍话音刚落,房舍中一个老者声音道:“进来吧。”如舍走进房中,见一名须发如银的老者正于蒲团上闭目打坐。跪下低头说道:“师叔祖,今日朝廷的人来我有常观,索要‘长生经’。”

老者缓缓睁开双眼,冷笑一声道:“‘长生经’?想必是奉皇帝之命来的。皇帝人间富贵都快享不得了,还想求长生?可笑!”老者一顿,又道:“这等小事,为何还要通报?”如舍抬头道:“朝廷知晓了登仙峰之事,还知晓了通玄碑上记有长生之术。”

老者闻言,神色骤变,沉声道:“此事,朝廷都知晓了?”说罢,目光似冷电一般盯住如舍,片刻后,老者双目一合,低声道:“此事打算如何处置?”

如舍被老者双目一盯之下,不由得流出一身冷汗来。听老者询问,定了定神,道:“现在山下三千御林军和两万申州军已将道路封死。有常观中百余人不可能全部脱身。”

老者怒道:“脱身?你这有常观方丈走漏了通玄碑之秘,如今就只想出个‘脱身’吗?当年也不知是哪几个废物将你选做方丈了?”

如舍道:“通玄碑之事,只怕并非是观内传出了消息。而此次朝廷又对通玄碑势在必得,有常观避世数百年,到今日只怕再也避不下去了。如今弃观脱身乃是唯一可行之法。此次关乎有常观存亡,望师叔祖出关,随徒众另寻一处灵山宝地。”

老者闻言,沉默片刻,忽地嘿嘿冷笑几声后道:“我们几个老不死的在天策山修行了一世,如今只剩我一人,或许这天策山真非修真福地。既然当今情势已是如此,也不得不另修山门了,就如你之见,弃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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