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千想了想,起身说道:“璇滢,你来升帆,我来试试。”
吕璇滢不由得有些奇道:“你会摇橹掌舵?”
李千笑道:“不会就学,谁又是生来就会的。”
吕璇滢将信将疑,扯起风帆。李千也拽起铁锚,操舵摇橹。他虽然没掌过舵,但于机械上极有天分,一瞧一试,便知窍门,将船儿驶得翩翩悠悠,随流而上。吕璇滢在高处瞧见,一时间是笑弯了腰,说道:“机灵鬼,你这个舵掌得好,索性就派你做个艄公,载客赚钱吧。”
李千不甘示弱,也笑道:“我做艄公,你就做船娘,每天补网打渔。”
吕璇滢坐在舱顶,摇晃双腿,笑骂:道“你想得倒是美呢,鬼才给你做船娘!”
两人一高一低地打趣说笑,到了傍晚,李千才放下锚。他在船舷边沉思一下,砍了一段桅杆,又挥剑砍断铁锚,与木板捆在一起,用绳索牵引绷转,直直悬在空中。吕璇滢瞧得纳闷,问道:“小色鬼,你做什么?”
李千不答,捆扎完了之后,这才笑着说道:“你让我亲一口,我才告诉你。”李千本是说笑,吕璇滢却点头说道:“好啊,说话算话。”
李千一怔,皱眉道:“你自个儿答应的,可不许说我违约。”吕璇滢小嘴弯弯,脸上似笑非笑,轻轻点了点头,默默闭上双眼。李千又惊又喜,只觉身子发软,探长脖子,在吕璇滢脸上吻了一下,只觉她颊上的肌肤温软嫩滑,真如娇花含露,白玉凝香。李千心神俱醉,一时忘了挪开。
吕璇滢忽然是张眼,推开李千说道:“你这一口,要亲到什么时候?快说,快说,这个到底是什么?”
李千挠了挠头,讪讪笑道:“这是个机关,叫做‘神鬼哭嚎二重险’。”
吕璇滢迷惑道:“干吗用的?”李千说:“赖九重这一逃,过不了多久,对头就会找上门来的。”
吕璇滢笑道:“算你想得长远,可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李千指着地上七八条崩直的绳索,口说手比道:“人绊着绳子,会被绳子套住双脚,木块铁条迎面砸来,就会把来人打下水去。”
吕璇滢说道:“这堆破木头断绳子有这么厉害?”眼珠一转,大喝道:“神鬼哭嚎。”伸手冲李千一推,李千倒退数步,足下绊住一根绳索。“咻”,绳索圈转,将他足颈套牢,与之同时,木铁巨棍弹出,带着无俦劲风,向他面门扫来。
李千来不及转念,身子向后一仰,直向江中跳去。巨棍从他鼻尖扫过,足颈绳索随他放长,只听“扑通”一声,李千掉入江里。吕璇滢没料到这机关如此厉害,不禁愣住,直待李千呼喊,才放下绳索,拉他起来。李千**爬上舱板,怒道:“你要我死吗?”
吕璇滢心中虽然是后悔,可嘴上却不服软道:“谁让你趁机要挟,变着法的亲我。再说,谁知道这机关真有这么厉害?”
李千一时语塞,沉默一下,摇头说道:“这机关还不够厉害。”
吕璇滢见他扯开话题,冷哼一声。李千转身进舱,见虎神宗不在,将他的大羽箭抽来十支,再把绳索巨木重新绑好,绳索的走势略有变化,将大羽箭绷在绳索中间,一一指定船外,再用篷布盖好。吕璇滢不敢乱动,只是从旁观望。李千说道:“璇滢,这‘神鬼哭嚎三重险’十分恶毒,你别乱碰。”
吕璇滢冷笑道:“谁稀罕么?”说罢是自顾进到舱去了。李千心想虎神宗还不知机关的事情,绕船寻去,刚到船头,就听有人吟诵:“……吾令羲和弭节兮,望崦嵫而匆迫,路曼曼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饮余马于咸池兮,总余辔乎扶桑,折若木以拂日兮,聊逍遥以相羊,前望舒使先驱兮,后飞廉使奔属,鸾皇为余先戒兮,雷师告余以未具,吾令凤鸟飞腾夕,继之以日夜,飘风屯其相离兮,帅云霓而来御……”
李千虽不通文学,听这几句,也觉不错。李千想起来意,上前两步,只见虎神宗负手站在船头,定定望着江面。虎神宗听到脚步声,转头笑道:“小兄弟是你啊?粗人掉文,惭愧惭愧。”
李千问道:“这文章是你写的?”
虎神宗苦笑道:“小兄弟折杀人了,虎某这等粗人,哪写得如此妙文。这是屈原先生的《离骚》。屈先生大才,世所共仰。”
说到这里,沉吟一下,长叹道,“可惜这位千古奇才,生在春秋,实在埋没了他。”
李千听过屈原大号,却不知他生平,当下询问。虎神宗略略说过,又说道:“这样的人物,不能用世,反而死于河流,进入鱼虫之腹,岂不是天大的悲哀。”
李千也有同感,点了点头。
虎神宗随即是又问道:“小兄弟,你找我有事吗?”
李千将设置机关的事说了,虎神宗点头称赞道:“未雨绸缪,做得好。”
二人又闲聊数句,并肩入舱,卧舱内烛影摇红,吕璇滢背抵墙壁,睡得香甜。李千见她睡姿柔美,胸中涌起柔情蜜意。却听虎神宗说:“小兄弟,这姑娘眉貌难得,又是贤惠无比,你要好好珍惜。”
李千红着脸支吾一声,心尖儿发痒,与虎神宗的嫌隙都消融了。虎神宗瞧他一眼,笑道:“我去邻舱。”拍拍李千肩头,转身去了。李千坐在对面床边,托腮望着吕璇滢,瞧了好半晌,才吹灭烛火,拥被而卧。身边佳人的呼吸绵软轻细,整个船舱充满了淡淡的女儿香气。
李千心心思动摇,越发难眠,挨到四更天上,方才迷糊睡去。睡了一阵,忽觉有人摇晃,张眼一瞧,舱中烛火大亮。推他的是吕璇滢,李千坐起身来,揉眼问道:“天亮了吗?”
却见吕璇滢摆摆手,似在倾听什么。李千一怔,也侧耳凝神,只听得远处传来细细的箫管声,不由奇道:“谁在吹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