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点子踩好了吗?”
我刚刚将那生了锈的面包车门打开,虎子蹭过来了他那张满嘴胡须的脸。
一个月没刷牙露出来的口臭熏的我双眉紧闭。
“我快把嘴闭上吧,小徐快要被你熏成傻子了。”
“放你娘的屁!老胡,老子刚刚才用矿泉水涮了口。”
话是这么说,但是虎子还是往自己的手上哈了一口气,随即讲鼻子塞了上去,使劲的闻了闻。
“得了得了,牛嗅牡丹都没你这个嗅发。”老胡一边用着牙签剔着牙,一边调侃着虎子。
我赶紧把脸别过去,我很清楚,一旦老胡把牙缝里的肉沫剔出来后一定会当着我们的面嚼下去。
恶心这个方面上,他和虎子是半斤八两的。
“得了得了,你们让小吴赶紧说,净搁着搞些没用的。”老大拍了拍车椅背,连忙制止了这两个家伙。
“咳咳”我清了清嗓子,不是因为刻意的,而是这段时间都没怎么喝水,嗓子眼像是未经过散热的枪口一样,干燥而灼热。
“那家人基本上是晚上十点就睡过去了。”
“而他们后院上的铁丝栏已经年久失修了,如果用虎钳的话很容易就可以进去。”
“而那条街晚上基本上不会有人出没,而且后院是面向小巷的,所以根本不用担心被人给看到。”
“总得来说,基本上的是万无一失。”
“那屋子里的人呢?”虎子问道,“难道说?”
说着,他升起食指,沿着脖子一化,随即面露狰狞之色,龇牙咧嘴。
“你又看了啥电影了?啊?隔着想着杀人?”老胡一把掌拍在了虎子的后脑勺上,虎子那瓜瓢似的脑袋顿时上下摇摆了起来。
“蒙汗药给蒙晕了,财去五成物留六成,这是我们的规矩。”老大则是跟那交警一样,机械似地念起了规矩。
“唉,老大,要是没这些规矩,钱咱早凑齐了,那里用的到”
“闭嘴!咱随是劫富,但得有底线,这次过后,娟的钱就凑齐了,哥几个可以收手了。”
“娟子的钱齐了后,咱们去哪?”我好奇的问道。
这样的日子,打我加入起,已经过了五年,这五年,我们五个人走走停停,到处做这些暗地里不见光的生意。
全部是为了给娟子,给向日葵孤儿院的孩子们捐钱。
娟子是向日葵里面最少说话的孩子,她总是坐在充满阳光的一角。
每日清晨,那一抹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的斑斑点点总会洒在她那柔软的笑脸上,像是雀斑,又像是蝴蝶的翅膀。
她总会坐在那,拿着我们送给孤儿院的书,静静地读着,随着时间摇摆这双腿,跟着隔壁加大爷的录音机里哼着个。
她会将掉落道她草帽上的那朵花摘下来,亲吻一口后送给我。
她会在我离开时留这泪水看着我。
每到夜晚,她会坐在我的大腿上数着满天星河。
但是她得了病,需要钱,谁得了病都会需要钱不是吗?
所以我们本来就拮据的手变得更紧了,我们的脚步变得更快了。
但是我们不后悔。
每次静如向日葵时,看着孩子们的笑容,看着他们那月牙似的笑容,像幼鸟的鸣叫,奶猫一样的神情。
他们,她们,就是我们这些人渣的太阳,是我们的救赎,是我们的梦。
五年,我们终于将娟子的钱完全凑齐了,我竟然有些沮丧。
“都要完了吗?”老大用他那占满油污的手从口袋里抽出了已经快没气的打火机,从杂乱的抽屉里拿出了抽了一般的烟,用粗糙的手推动了坑坑洼洼的滚轮。
“呼。”他缓缓地吐出了一口烟圈,紧闭的双眉开始松懈了下来。
“开个客寨吧。”老大说到,“用我们的钱开个客寨,就在河边,不用风餐露宿,不在四处奔波。”
“安定下来,像个人一样活着。”
老大兴高采烈地说着开客寨的好处,描绘着未来的日子。
虎子和老胡听着如了神,双目甚至快要凹出来了。
而我则是顺手关上了车门,以免让寒风跟着进来,浇灭了这些家伙的热情。
“那就说定了!开客寨!”虎子一把将我喽了过去,哈哈大笑到。
“那么。”老胡一脸邪笑到“今天还不赶快来一杯?”
说着他从车座低下拉出了一塑料袋的散装啤酒。
“今天是最后一票了,怎么也得有点纪念不是吗?”老胡看着老大,眨了眨眼,祈求他同意。
“嗯。”老大单手托着下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随即大手一挥,从老胡手上的塑料袋里抢了一瓶出来,大喝一声道,“哥几个干了。”
“干杯!”
易拉罐的碰撞声在我耳边回荡着,这可能是我这辈子听到过的最好听的碰杯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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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子,情况怎样?虎子?”我对着对讲机不断地询问道,但是除了空虚的电子嘈杂声之外,再无其他声音。
“老胡,老胡,你呢?”依旧是让人不安的电子声,两个人进去十分钟了,依旧是没有回答。
莫非,被抓了?
不该啊,被抓了也不是这样的啊,再说那家里面只有女人没有男的。
“老大,我去看看。”
说着我摘下了耳机,拉开车门就往外走。
“等下,小吴。”老大突然叫住了我。
我们四目相对,他双唇蠕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过了许久,除了蟾蜍的叫声,就再无其他。
“老大,先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了,我得先去看看发生了啥!”
说着我飞一样地冲了出去。
待我到了那昏暗的小巷子里时,却闻道了一股烧焦的味道。
“我靠,着火了?”我一惊,连忙从虎子他们剪开的口子翻了过去。
刚落下就是踩在了松软的草地上,凌晨时独有的草香涌入了我的鼻孔。
整个房子就像是一座小的祠堂,寺庙。
空气中散发着丝丝香火的香气,遥遥听去,能够听到些许木鱼敲打声。
“这”
我走进了敞开的后门。
房子里全身佛像和画。
就连录音机里都哼着佛经。
在这个寂静的夜,却显得那么诡异。
原本严肃庄重,慈祥,普渡众生的佛,此时却感觉想个流氓一样,色咪咪地看着我,有的更是皱眉怒视,眼中之珠像是一团怒火一样。
我强忍着发毛的心,继续向前摸索着。
接着,我踢到了什么炙热的东西。
像是烤木棍一样。
我低头看了下去。
那是一块烧焦了的骨头,骨头的边缘上还缠着大块的熟肉,整个骨头像是被直接撕了下来一样。
我颤抖着将头向右转去。
我看到了
我看到了虎子那残破的脑袋里流出了白色的肢体,胸骨处缺掉了一大块,肺部却是在不断的燃烧。
我看到了老胡的尸体正蜷缩在地板上,燃烧着,我听到了皮肉烧干裂开的声音,我听到了,活烧开骨头干裂的声音。
我看了烧熟的肉从我的朋友,我的家人的骸骨上掉落,溅起满地鲜血。
我腿下一软,当即到在了地板上。
模糊中,我看到了,一轮火红,一对愁目,正冲向我。
就像
一颗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