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冷凉,入秋的夜少见月亮,因而黑夜里就常黑得不见五指,
远处的军营,偶有巡逻的士兵举着火把路过,
一道同黑夜融为一体的黑衣人在士兵转角之后,身手敏捷地跳飞进军营中,
黑衣人沿着营边一路摸黑至中段,而后朝中间走去,
尤见中间是一个比四周大一倍的营子,黑衣人双目一沉,
一拉手中的细线,
没一会儿,侧后方的一个营子突地着起大火来,
“着火了着火了”
“快快救火”
吵杂惊慌的叫喊声吵醒了营子里的煞罗烈,
煞罗烈一披风衣,走出营子,对着外头吼:“出什么事了”
“将军,粮营子着火了里头的火盆翻了”
煞罗烈眉头紧拧着大步地朝着粮营子走去:“尔等都死绝了不成还不都滚去灭火”
琅国的军营刹时间吵杂慌乱起来,趁着哄乱的场面,黑衣人瞬间掀帘进了营子里,
不一会儿,黑衣人便掀帘出来,趁着还没平定下来的慌乱,黑衣人朝军营大门而去,消失在漆黑中
众兵抬水救火,终于是灭了粮营子的火,庆幸损失不大,
煞罗烈罚了几个看守粮营子不当的兵仔子便回了营子睡觉,
刚躺下没一会儿,煞罗烈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点亮火盆,目光如剑地环视着营子,
“将军,怎么了”
煞罗烈一抬手,示意进来的副将军闭嘴,
来自多年的将军经验让他察觉到哪里不对劲,
营子里的气息,
对,营子里的气息不对
他连忙走到锁了四个大锁的柜子前,将锁打开,尤见里头的瓶瓶罐罐均在,
煞罗烈松了口气,就在要关上柜门时,其中一瓶的红布塞子惹来他的注意,
他捻了下起丝的红布塞子,拿起瓶身,打开一闻,霎时面色大变:“被调包了”
副将军诧异,连忙上前:“什么药被调包了”
煞罗烈面色复杂且疑惑,重声道:“落痕”
副将军面色大惊:“什么落痕”
煞罗烈大手一抓,瓶子碎裂了,
“你,立马写封信,快马加鞭给禀翊国那位,问问那人府里都有些些什么人”
副将军神情恍然:“将军您是怀疑,此事与那人有关”
煞罗烈冷哼一声,死死盯着地上两半的瓶子,默不作声。
丞相府:
“千金千金”
齐雲灵斜睨了眼跑得着急的女奴,不耐烦地道:“何事啊,跑得这般急。”
女奴边喘着大气边着急说道:“王爷王爷”
齐雲灵忽地站起身子,瞪着紧张的眼睛:“王爷怎么了”
女奴拼命摇头:“王爷安呵好,是王爷出战三天前
呵有府上下奴说,说王爷出战前三天曾偷偷摸摸地去过东巷,而后您猜那下奴瞧见了谁”
“谁”
“未嫁先废的那位”
齐雲灵瞬间面如土色,惊声叫道:“顾漠清”
“正是她”
齐雲灵不愿相信,一把抓住女奴,咬牙切齿地问道:“可看清楚了”
女奴点头如捣蒜:“下奴起初也不信,今日特意去东巷瞧了,就是她”
齐雲灵如被重拳击中,踉跄地站不住身子,跌坐在软塌上,
难怪
难怪
他会在庄德殿如此斩钉截铁地说他的王府自有人看管
那般果断冷漠地拒了她
“顾漠清你怎就这般阴魂不散”
咯咯咯
她双拳死死地捏紧,恨不得将顾漠清给捏碎揉成泥
抬头冷声问道:“我爹可有说如今前方战况如何”
“丞相老爷未说,但按着以往,王爷该是还要半月才能完仗回来。”
“半月”
齐雲灵的桃花眼渐起毒辣之色:“足够了”
说着,齐雲灵俯到女奴的耳边嘀咕了几句,女奴点了点头便出了房门,
齐雲灵从软塌站起,傲着不可一世的下巴,道:“备马车,进宫”
“卖糖葫芦咧酸甜可口的糖葫芦”
“卖糖葫芦咧酸甜可口的糖葫芦”
“来一根大的。”
“哎好咧贵女您接好咧”
她接过糖葫芦,一路左拐右拐地跟着前头的一道娇俏身影,
娇俏身影入了巷子,她跟着入了巷子,
小跑到娇俏身影的身后,一捂她的嘴
“唔唔唔唔”
“嘶啊啊啊是我是我”
听到这声,觅儿才松了一口好牙,
转身惊喜若狂地哭笑地喊道:“漠清姐姐”
觅儿憋不住委屈,一把熊抱住顾漠清哭喊:
“你这三十多日都跑哪里去了担心死我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呜”
顾漠清扒开身上的熊抱,把冰糖葫芦塞进觅儿的嘴里:
“跑奴是要斩头的,我肯定要先找个安全地方避避风头才是。”
关于自己被囚禁虐打的事只字未提,她不想让这个真心待她的小姑娘伤心,
觅儿边哭边吃着冰糖葫芦:“呵那呵那顾姐姐打算呵打算怎么办”
顾漠清故作轻松地笑道:“离开禀城,所以我今日来见你就是来跟你道别的。”
“顾”
顾漠清抬手打断觅儿的话,紧接着说道:
“跑奴的罪非同小可,被发现了不死也残,再加上我先前被废位的事,全城百姓对我恨入骨髓,禀城早已无我容身之处,所以我必须得走,那样才能活下去。”
“怎会王爷那般喜欢顾姐姐顾姐姐不也心喜王爷吗你求求王爷王爷定会原谅顾姐姐跑奴的罪”
顾漠清握住急得直跺脚的觅儿的手,意味深长瞧着她,
喜欢是不那么轻易能放下,但它不纯粹,要来又何用
她跳过觅儿的问题,郑重其事地道:“觅儿,你记住我说的,你一定要看住清脆凉拌楼,该是你的一分钱都要敛齐全来。”
而后,她拇指腹来回蹭了蹭觅儿白嫩的小脸,有些心疼:
“还有刘婶,都要委屈觅儿替顾姐姐多多照顾了。”
觅儿又急了:“我我不行管楼的事肉叔才有资格管而且而且觅儿和刘婶都还身隶王府”
她握着觅儿削瘦的肩膀,凑到觅儿的耳边嘀咕起来,
觅儿像是听到了天大的消息,震惊得目瞪口呆,
她看着觅儿的傻模样,笑了下,
“从今天起,你灵觅儿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任何人都不配再使唤你”
觅儿明显没从刚刚的悄悄话里反应过来,满脑子都是空白,只会呆若木鸡地傻愣愣着直点头,
待她回过神来时,巷子里早已没了顾漠清的踪迹,
她哭望着繁华热闹的人海,喃喃叫道:“顾姐姐”
卿家:
“漠清,快来看看哥哥在上街给你寻了个难得的宝贝”
卿谨扬跑进顾漠清的闺房,高兴地叫道,
可房里哪还有那抹总挺着笔直腰杆的俏丽身影,
卿谨扬看着失神呆坐在床边的卿大娘,愣了下:“娘,怎你在此,漠清呢”
卿大娘如梦初醒,一眨眼,用手蹭了下出眶的泪花:“那丫头啊,走了。”
卿谨扬面色微变,连忙夺过卿大娘手里的书信:
娘、大哥,原谅我不辞而别,我身有罪名,难在禀城安身,虽有千万不舍,但不可因此而自私,到头来连累了娘和大哥
哦对了,娘这个幼稚老妇爱吃我做的酸辣鸡爪,详细配方我都写好了,想吃了就做给她吃,想我了也做给她吃,因为我酸酸辣辣,哈哈哈落笔人:顾漠清。
卿谨扬红了眼眶,藏在手心的死蜘蛛掉在了地上
熙攘热闹的大街上:
顾漠清拉低帷帽,逆着人海朝城门而去,
突然,满城天空飘落着雨,
啪啦,“雨”打在她头上,
她低头一看,
不,飘落着纸。
所有人都抬头往上看,尤见阴蒙蒙的天,飘着密密麻麻的信纸,如天女散花一般,
不,满城天空飘落着纸,
她弯腰捡起一张,纸面上有一篇字,字迹浑厚有力、笔锋似剑,倒同她的字迹有几分相似,
她照着信读了起来:“吾,身在禀翊心在琅,吾与禀翊深仇似海,吾在此发誓,禀翊宫那位的头颅,吾定将其割下带回琅,以证吾对琅的赤诚之心落笔人茶箜宁”
茶箜宁
嘶
这名字感觉有些熟悉。
“可耻叛徒”
“叛国贼罪该万死”
街上陆陆续续响起气急败坏的大骂,
顾漠清一翻背面,
纸张的背面画着一张女子像,女子的左肩处有一株似狼尾的植物,
她刹时面色大变,这画上的女人
“额”
两道狠劲突然一把将没留神的她死死地按压在地上,
一道强力,她的帷帽被扯飞,
熙攘的街道瞬间被一众握刀穿甲的士兵占据,
她脸死压着地面,看见数不清的靴子慌乱地走动着,
她用力挣扎,企图挣脱束缚,
对着施压她的士兵,沉声叫道:“放开我”
啪
一个实拳揍在她脸上,疼得发鼻酸,
这时,一双绣着鸾凤的金丝绣鞋自开了靴道里款款走来,脚边紧挨着她的脸边,
她后槽牙紧咬,想往后挪些,无奈脑袋被大手用力地按着,
一只玉手伸到地上,捡起一张信纸,高高举起,
愤怒地大声道:“尔等都看看看看我们禀翊国出了个何样罪孽滔天、罪该万死的叛国贼”
百姓沸腾了,辱骂不止,
“今日,本千金就让所有禀城百姓都瞧瞧清楚,这个人面兽心的叛国贼究竟长何等模样”
两个魁梧的士兵将地上的人强扯起来,
齐雲灵盯着她,满目狠辣的得意,
一手揪住她的头发,往后一扯
她的脸被迫高高扬起,
“哈竟又是这个下作的贱胚子”
“呸烧死她”
“对烧死这个叛国下作的贱人”
“烧死她烧死这个罪恶贯盈的叛国贼”
众人愤怒得破口大骂,个个面目狰狞,就像来自地狱的恶鬼一样,
顾漠清用力一甩头上紧揪着的手,大喊:
“日你爹的少特么一个个血口喷人一张破纸说的就信了”
说着,转眸冷盯着眼前这张得逞的脸,
她真后悔,
真后悔之前没掰断这个女人的十根手指头
齐雲灵眼底略过一抹疑惑,随即不可一世地笑了声,
似是看笑话地看着她:“都这般了,你还如此顽强抵认呢哼,那本千金就教你无话可说”
说着,齐雲灵示意了旁的士兵一眼,士兵大手揪住她左肩的衣裳,
撕拉
她的整个皙白的左肩袒露在众人面前,一株狼尾草赫然在肩上
这一下,众怒如水火,激动地要冲破士兵围栏,拳打她
齐雲灵揪着她的发丝,侧后一扯,
顾漠清以脖子反转的最大极限,垂眸看着自己的肩膀,
隐约见着一株植物,其貌似狼尾,
她面色赫然大变,唇色刹时惨白,
怎么会
“来人,上枷锁”
沉重的枷锁哐地声套进她的脑袋里,咔嚓一声锁了脖子,两手两脚也被锁了长链铁球。
士兵毫不客气地怒推着她前进,
她踉跄了下,向前走着,
每走一步,都引来铁链的碰撞声和铁球的滚地声,
每一声都仿佛敲在她顾漠清的心头上,
难忍怒火的众人们跟着士兵一路辱骂,烂菜烂果子满天飞,
她侧目看着两旁面目可憎的众人,顿时面如土色,眼底有过一抹恐慌
如雷贯耳的吵杂声终于在士兵们踏进帝宫大门那刻消停了,
她望着宏伟安静的帝宫,眉头紧锁,
或许戛然而止的吵杂也并非是好事
哐啷
哐啷
她朝着深宫而去,铁链声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一天之间,顾漠清是琅国细作的事,传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
如今,禀城所有百姓都聚众反抗,逼帝宫要立马处决了顾漠清
当朝帝上硬是顶着巨大的压力,将顾漠清暂关在大牢之中。
大牢内:
士兵给顾漠清解了枷锁四足锁,而后一把推进牢里,
她环视着大牢,挑了个相对干净的地方坐下,
古代的真实大牢可没电视里看的好,
这里充斥着阴森诡异的气息,空气里斥满令人作呕的霉味和馊味,
整座大牢连个窗都没有,完全不知道外头是白天还是黑夜。
在牢里半天了,如同度年,
这时沉重的铁链声响了,也走进了第一个来牢里看她的人,
她从地上站起来,看着来人哑口无言,
骁岩琮直勾勾地望着她,仿佛要看穿她的躯体一般,
许久,骁岩琮终于说话了,
神色隐晦,语气复杂地冷声道:
“茶箜宁,你隐藏得可真好,还真有几分二十年前秋无悔的影子”
顾漠清眉心突地一跳,
秋无悔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