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通电话来得早, 时间没到六点半,手机就卖力响了起来。
南钺站在盥洗池前准备剃须,软须泡沫只涂了很小一片, 听到声音侧目往外瞥了一眼。
江景白刚洗漱完,正要换衣服,撞见南钺投向床头柜的视线, 暂且停下解开睡衣纽扣的动作,走上前查看来电显示,对南钺道:“是耿文倾。”
话音将落, 南钺按在颚边涂抹泡沫的手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无论公私,他的律己意识深根固柢,对待某些事情甚至颇有些偏拗的固执。
比如婚后工作之余的私人时间属于江景白, 任何不相干的事情都不应该在这种时候被送到南钺面前。除非事发紧急,否则一切以家庭为先。
他自己都不愿打破的界线自然更容不得别人冒犯,耿文倾作为他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 自然对这点十分清楚。
而耿文倾手里掌着集团旗下的影视传媒,近期情势平稳,大有可为, 出不了需要南钺裁夺的乱子,这通大清早轧上老虎尾巴的电话显然不会和工作有关。
南钺眼睛迫住镜子里的自己,隐隐有了猜测。
他拧开水龙头, 冲去手指上的绵密泡沫, 心里某处悬吊起来, 神情还是一派从容自若。
不等南钺洗净, 江景白已经拿起铃声不断的手机走进卫生间,停在他身后按下接听键,把手机靠在南钺耳边。
出于动作方便,江景白站的位置偏右半步,一张脸恰好越过南钺肩膀,明艳艳的映在镜子上,同身旁男人的影像紧密贴近。
南钺尚未来得及感到姿态亲昵,耿文倾劈头就是尾音无限拖高的一句:“你这周周末去g市溜达了???”
果不其然。
南钺低“嗯”一声,看向镜中的江景白,继续进行余下的剃须步骤。
发现南钺看他,江景白索性让下巴尖抵在南钺肩头,噙笑回看过来。
有了手机作盾,耿文倾成功抵御住了这波狗粮:“行,您厉害,感情升温,倍道兼进,这步子迈得够宽,下一步别说扯着蛋,天灵盖估计都能掰条缝出来。”
互联网和数字媒体发展已呈燎原之势,大型企业组建内部公关团队也是大势所趋,耿文倾负责的娱乐公司对公关把控更是严格,即使外面暂时海不扬波,舆情监测与新媒体运营也不能停下一分一秒。
娱乐公司家养的营销号类型并不只有各大平台的娱乐博主,很多“杂食性”博主偶尔以日常口吻推送的明星消息反而更能诱导对娱乐圈不多关心的路人网友的观感走向。
昨晚那位搞笑博主发出的现场照合集在短时间内引发粉丝热议,其他公众号转载去自家主页分流流量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曾经瘦过的胖砸”作为投资公司的普通员工都能误打误撞看出现场照上的南钺,时刻对网上热点保持职业敏感的公关成员怎么可能会错过呢?
日常不多露面,一露面就让人肃然生畏的幕后boss疑似现身一个被二次元文化团团包围的漫展活动,众人尽管不相信照片上的男人是南钺,不过乍看之下受到的惊吓可不比胖砸同志来得轻。
太吓人了,堪比恐怖大片。
甭管用不用搬运到自己负责的大小主页,少不了有人睡前先用自个儿账号在评论底下**两句。
常年和段子八卦打交道的人放飞自我起来拽都拽不住腿,表达惊吓的方式一个赛一个沙雕,在以刷看评论取乐的网友们共同努力下,沙雕言论总不会被埋没。
一位堆金迭玉的英俊总裁不仅没在公司c位出道成为大众情人,反而能把员工吓成这样,网友们发够了哈哈哈,不由好奇地多问几句。
几番点赞回复互动下来,员工虽然不敢泄露私人信息,可吐槽一点大boss的性格特征和行事风格总不算罪过。
撞脸这事放在网上不足为奇,可加个撞公司就有些不大好圆谎了,现在再加上撞人设……
这要是让江景白看到,天王老子都救不了南钺的这个场。
南钺昨晚就预见到了这种情况,对此认知相当透彻,抛给耿文倾的回应十分简洁有力:“怎么处理,要我教你?”
耿文倾默默在心里“靠”了声:“等你教我,今天你就该好好享受和你家大宝贝的最后一顿温情早饭了,晚上下班有你怕的。”
南钺顺着须根方向转动刀片,用水冲去刮下的碎须:“谢了。”
耿文倾顿时被对方噎住了。
于理,他受雇于南钺,于情,他是南钺哥们,收拾烂摊子是份内工作,也是人之常情,南钺八百年没因情理之中的事情跟他道谢,突然来这么一句,耿文倾还真有点遭不住。
他反省了一秒,感觉自己就是贱得慌。
“少来,我打电话不是图你一句谢。”耿文倾道,“评论控住了,原微博还在。这种消息删了也没意义,你是知道的。”
集出一定热度的消息不会只在单一平台传播,半夜里那条微博内容估计都被转载去贴吧论坛和空间了,如果直接把微博删了,网友们反而要好奇删博原因,说不准会想到照片上的人物身份特殊,越挖越深,适得其反。
“我建议你还是做好准备,那些评论他本人看不到,不保证他身边的人不会看到。比如你俩刚结婚那会儿,吃饭去的那个女生,我跟她聊了挺多,感觉是个爱拿网上消息打发时间的人。”耿文倾提醒说,“万一被捅到小白同学面前,你想好事后怎么跟他解释。”
有句话他没明说,但是南钺肯定能懂。
考虑事后解释,或者,提前解释清楚。
剃须时面部肌R应保持适当紧绷,南钺不便及时开口。
他听进了耿文倾说的话,目光深沉。
刀片刮经下颚,南钺注意到江景白正掀起眼皮,透过镜子,对着自己侧脸一个劲儿的看。
那对眼睛亮堂堂的,只管全神贯注的盯着他。
南钺眼神不自觉松动了半分,两星笑意破冰而出。
他干脆转头,瞧向压在自己肩上的小青年本体。
南钺动作幅度明显,江景白本能先看镜子里的男人,隔了一秒才跟着扭头,距离极近地和南越对上视线。
站在这里除了看南钺也找不出别的事做,没什么可尴尬的。
江景白看着他,笑着无声眨了眨眼。
南钺又谢了耿文倾一句,低头在他鼻尖亲了一口。
覆在他下巴上没被刮去的泡沫立即粘了江景白满嘴。
泡沫闻着味道很好,沾进嘴里吃着,味道未必就能好得起来了。
江景白顾不上不好意思,眉眼微皱,仰头就躲。
切切实实被嫌弃了一把的南钺笑了声,湿了另一只手,几根手指分别在江景白唇前蹭过,把泡沫擦得干干净净。
他这声轻飘飘的笑在耿文倾听来很是无缘无故,怪吓人的。
耿文倾安慰道:“……你也不用太担心,毕竟时间不长,又主要发生在下半夜,不被看见的可能性更大。”
夜间信息流通最频繁的时段一般是晚上十点到次日凌晨两点,两点后基本就消停下来了,的确有很大可能不被看见。
“今天周一,哪个上班的昨晚不得赶紧睡觉。”耿文倾怕安慰不够到位,多补充了几句,“除非你特么倒了大霉,他有朋友昨晚碰巧失眠睡不着,下半夜还在刷微博。”
他说这话的初衷是好的,可他乌鸦嘴的级别实在强悍,别人最多一语成谶,他不仅成了,还能成出翻倍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