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户城
城主太田道灌在城主的房间里来回踱步,如果有一处糟糕的话来让他形容当今关东的局势,那就是整个关东早就乱成一锅粥了。
当年镰仓公方自己作死挑衅京都那位万人恐惧的大将军足利义教,叫嚣着足利义教你有种打死我,结果真的被大将军足利义教派的大军给打死了,差一点全家灭门。
当年关东管领就旗帜鲜明地站在了京都的那位将军身边,原因就是关东管领这个职务在没有被上杉家世袭之前,一直是幕府拿来辅佐镰仓公方,同时还有监视镰仓公方的功能,一般有幕府的重臣来担任,幕府管领笔头中的斯波家也曾经担任过关东管领,上杉家的人也经常有人在京都给将军当近侍。
因此上杉家实际上是有两位主子,一位是远在京都的将军,另一位则是镰仓的公方,当年幕府派大军征讨前代镰仓公方足利持氏,上杉家的人就在幕府征讨军中。
足利持氏死了,足利成氏当上了镰仓公方,他不恨京都的将军,首先把镰仓公方恨上,这就像不论哪国的人,首先讨厌的不是敌国的敌人,而是自己国家的汉奸。
对于足利成氏而言,管领上杉家就是整个关东,整个镰仓御所中的天字第一号叛徒。大将军足利义教作为天下的将军,这个国家的统治者,要遏制镰仓公方的势力发展是理所当然的,就算恨也始终有效,而关东管领则不是,关东管领是镰仓御所的一员,是镰仓公方的臣子,因此足利成氏继位羽翼丰满之后,就直接派兵偷袭将管领上杉宪忠和他的属下们直接砍了脑袋。
这下子一下子关东的局势就变成炸药桶了,正在京都给将军足利义政当侧近的上杉房显在得到了将军的口头支持之后,就赶紧回到关东继承了管领的位置,然后就给自己的亲哥哥,上代管领报仇去了。
扇谷上杉家的家主上杉显房接到管领上杉房显的命令出兵,却被镰仓公方足利成氏给在战场上直接逼得切腹自杀,身为扇谷上杉家的家宰认为自己要对家主的死亡负责,于是落发出家了,只能让当时二十四岁的太田资长继承太田家的家主,同时担任上杉家的家宰。
昔日的太田资长就是现在的太田道灌。
自己的主公上杉房显被足利成氏给逼得自杀了,自己的爸爸也因为自责而出家了,现在关东管领的位置又落在了扇谷上杉家的家中,因此不论是家主上杉显定还是他太田道灌都有义务对抗镰仓公方足利成氏。
太田道灌之所以在江户建城,正是因为要将这里作为据点对抗镰仓公方足利成氏,甚至还为了武藏国的和平,容忍黑川家同样成为武藏国的守护代,都是为了大局考虑,毕竟如果镰仓公方足利成氏要打过来,黑川家也是要出一把力的。
“说说,现在的局势怎么样?”太田道灌询问着自己的重臣。
打是肯定要打的,不打是不行的,当初镰仓公方足利成氏杀死了关东管领,可以说震动了整个天下。虽然说关东管领是镰仓公方的臣子,但是关东管领的人事任命权是在幕府将军手中的,这就像是部长和副部长的关系,彼此之间是上下级关系,却也是搭班子的合作关系。
因此幕府亲自出兵和上杉家合力,直接将镰仓公方足利成氏赶出了镰仓,不得不以古河为根据地,这一点也是扇谷上杉家的家主,关东管领而太田道灌最为担心的。
古河公方中的“古河”是地方,扇谷上杉家的“扇谷”也是地名,现代古河在茨城县古河市,而扇谷则位于当今的镰仓,镰仓公方被赶出镰仓,扇谷上杉家自然将镰仓作为大本营。
“太田殿,自古以来军队出征,必先以占卜测试吉凶,昔日镰仓殿赖朝公在镰仓起兵反抗平家,不也找了藤原邦通阴阳师预测吉凶吗?”
一名武将首先站出来发表自己的意见,不论是镰仓公方这一阵营,还是管领这一阵营,首先出兵,就需要召集人手,不论是镰仓公方还是关东管领都是以盟主的身份平分关东的统治权,自己手底下是没有太多直属的兵力,都靠家臣们的部队凑起来的。
不同的部队要一起打仗就必须接受磨合,要举行起兵的誓师大会,而挑起兵的日子在中世的人来说至关重要,源赖朝当年不也是找来藤原邦通确定吉日起兵,这才不有了源氏的天下吗?
“关东有阴阳师吗?”太田道灌问道。
阴阳师是朝廷阴阳寮的公务员,实际上朝廷早就名存实亡了,太政官都不运作了,阴阳寮自然也早没了,阴阳师却还存在着,因为朝廷没有钱财供养,幕府却还有钱,就算是朝廷幕府都没钱,阴阳师也能凭借自己的专业本事去做生意赚钱。
今时不同往日,只要有钱的话,昔日只服务朝廷幕府的阴阳师,也可以成为守护大名们的座上宾,替测算战局谋生,顺便还能预防敌人家的阴阳师所施行的诅咒。
官方的阴阳师自然没有,可是民间的阴阳师不是有一大堆吗?
只要这个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书法、绘画、写文章都会一点,那么对于关东的武士来说,这就是阴阳师了,反正又不是让你做汉诗,写起兵文书,你会看唐朝传过来的宣明历历法,会挑日子,会占卜就行了。
反正当年源赖朝起兵绑来的“阴阳师”,差不多也就这个水平了。
“豪族森木家似乎有一位朝廷的阴阳师亲戚,正在森木家的领地清河镇待着。”一名武士答道。
“清河镇离这里不远啊,完全可以快点将他请过来,想来他应该会认识汉字吧。”太田道灌自言自语地说着,迅速下达决定。
只有兵贵神速,才能在足利成氏举兵完成之后,管领方确定好日子,展开大战。
朱子学被五山的僧人和公卿们垄断,和歌与古事记的学问又被朝廷公卿们垄断着,甚至历法相关的知识都被阴阳师所垄断着。
学问和知识这些东西,不是你懂汉字就可以明白的,就像你能看懂数字,没人把公式教给你,一样学不好数学,
这些知识被上述的群体,当作宝贝,明明是和歌的学问,都搞起了秘密传颂,太田道灌相当重视那位在森木家担任客卿的阴阳师,如果对方愿意待在关东的话,太田道灌甚至愿意给以厚禄。
此时关东的局势实在是让他感到心力俱疲,甚至黑川家都发生了这么严重的家骚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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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黑川清隆向着北条泰安告别,原本他以为自己接下来的日子恐怕免不了在颠沛流离的逃生的环境中度过了,谁知道镰仓公方足利成氏要进攻关东管领,在这样的环境下,不论是黑川家、森木家甚至太田家都没有心思来搭理他了。
黑川清隆将北条泰安献上来的永乐钱收入怀里,没有丝毫不好意思的样子,主公接受家臣奉献的土地和财物,也是这个时代普遍的规则。
此时的足利幕府和明王朝一直有着勘合贸易的联系,因此有办法获得大量铸造精整,明王朝用来对外贸易使用的永乐钱,而永乐钱也是整个室町时代的流通货币,不论是官方和民间都认可的硬通货。
“根据我的占卜,那位龙女一定在武藏国附近,只是她的存在被某位强大的存在给屏蔽了,因此无法通过占卜找到。”
北条泰安缓缓开口说道,太田家的武士要护送他前往江户城,因此就只能和黑川清隆暂时分离,黑川清隆现在也缺乏第一桶金来建立自己的势力。
黑川家的领地,他暂时还不敢回,若是拥有龙宫的支持,就算不能争霸天下,他也能够在这个乱世占有一席之地。
“大人,您身边的这位女子似乎不是人类吧!”北条泰安望了一眼远处的鹤姬,向着黑川清隆轻声说道,不论是黑川清隆自己是否知道,作为臣子的他必须主动说出来,这是他身为臣子,身为阴阳师的本分,不论鹤姬的化形之术多么高明,若是连身为宫廷阴阳师的他都无法看穿,那么岂不是说明他不称职。
“这又如何。”黑川清隆笑道,他对于北条泰安看出鹤姬的身份并不感到奇怪。
“去妖怪之森看看如何。”北条泰安出人意外地说道。
“不论是龙宫的龙王,还是龙女按照神道的阶位来说,都是属于神灵,而且是天生的神灵,不需要朝廷册封,就能够被认可的正神,因此主公想要寻找到龙女,即便主公有着大气运和大志向,恐怕都会被那莫名的存在消磨气运,碰运气不是一件好主意。”
“那么依北条先生的意思呢?”
黑川清隆恭敬地问道,做足了礼贤下士的派头,虽然北条泰安说想要见到那位龙女,恐怕难如登天,但是他自己却不知道为什么,有着一股非常强大的信心,这信心甚至来得莫名其妙。
那就是如果自己想要见到那位龙女的话,只要自己想要见到对方,那么自己就一定能够见到对方。
这种天命男主角的感觉让他感到非常奇怪。
“以人求见的话,自然是难如登天,可是如果有人引荐的话,那就是另一回事,就像是地方上的大名想要见到将军,就必须有将军引见人的帮助。”
将军虽然对于天下已经没有什么实权了,但是就像后世的联合国国际法院那样评判各国大名的领地纠纷,话语权还是非常重要的。
对于大国来说,联合国国际法院对于领土的判决毫无意义,因为国际法院对领土判决了也不具备法律上的效力。联合国唯一拥有执行权的也就只有安理会,后世的五常之所以地位显赫,就是因为他们在联合国的席位是在安理会。
大国与大国,中等国家与中等国家之间的领土纠纷,一般不会去找联合国国际法院,因为判了他们也不会认,小国与小国之间则相反,就算打输了官司也是愿赌服输,不会不承认,更不会上诉。
足利将军的地位,此时还是要比联合国的地位要高一些的。
“想要将一片树叶隐藏,让所有人都找不到它,自然要将它藏到密林之中,因此想要找到龙女,就必须让她的同类,或者有资格接触她的存在。”
北条泰安眼神扫向鹤姬,轻声说道,“龙是祥瑞,仙鹤也是祥瑞,祥瑞与祥瑞总归是一个层次的,就像是信佛的国家和信佛的国家总归是有共同语言的,要不然幕府会让天龙寺对大明王朝进行外交。”
黑川清隆脑袋上冒出黑线,虽然逻辑上是否正确还存疑,但是这确实一般人的正常思维。后世清王朝被洋人国家欺负,因此就只能让另一个洋人国家介入调停,搞起了以洋治洋。
黑川清隆无言以对,现在的他也想不出好的办法,那股莫名奇妙的信心比北条泰安所说的还要不靠谱,因此只能点点头向着武藏国的深山老林中钻去。
仙鹤和龙虽然都是祥瑞,但是黑川清隆可不觉得这两种之间会有什么关系,就像同样是大乘佛教的和尚,凭什么我中国的和尚就要遵守清规戒律,不许抽烟喝酒、不准逛夜总会,不准娶老婆,不准开豪车,更不准拥有大量的金钱,而你日本的和尚抽烟、喝酒、烫头开酒吧,娶老婆,只要缴纳了个人所得税,别说买苹果手机,开豪车,就算是买飞机,坐火箭都是一名遵守清规戒律的和尚。
“黑川殿下,你是想要找龙女吗?”鹤姬突然间小碎步走了过来,黑川清隆看向她说道,“难不成你知道龙女的下落。”
鹤姬摇了摇头,黑川清隆挥了挥手说道,“那么这就和你无关了。”
鹤姬看向黑川清隆说道,“我虽然不知道龙女的踪迹,但是我的家人知道,黑川殿下愿意陪同我去见见我的家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