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喊,不多时就从四面八方涌出不少士兵来,举头就朝屋顶开枪。年初一从怀中掏出锁绳,奋力扔向对面的参天的老榕树,再以锁环扣于绳上,回头对孔妙灵嘱咐,“夫人先走,我随后就来。”
“不可。”孔妙灵急道,“要走一起走。”
年初一深知拗不过孔妙灵,一边应声,一边将锁环放入孔妙灵的手中,不等孔妙灵反应过来,他一个用力就把她从屋顶这端推了出去。孔妙灵疾呼一声“初一”,借着年初一的力,锁环顺势朝对面迅速滑去。只听风中一声枪响,孔妙灵还来不及回头细看,便已滑行至绳中。
栾知言当晚还在房里和小妾缠绵,两情正浓,猛地被房外动乱惊扰,不得不愤然穿衣出门,嘴里禁不住骂道,“奶奶的,就不能让人安生。看老子不把那找事儿的主儿给活剥了。”
栾知言外衣的扣子都不曾系好,谩骂着就出了房门口,眼前“嗖”的划过一刀光,吓得他不禁向后倒去。
“他奶奶的,哪个不长眼的小兔崽子!”
说着,那栾知言撸起袖子,抬手就上了枪膛,举天开了三枪。这下子,本来昏沉的脑子彻底醒了,对着藏着云中发着朦胧荧光的月色,栾知言举头望见一人正从空中飞过。他当下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还在做梦。揉罢再看,方才见到空中那条若隐若现的长绳。
这便有人跑来报说,孔妙灵不见了。
栾知言呸了一口,从墙上拔下之前闪过的刀,对准那长绳抬头一挥,那刀在空中旋转数圈,只听得耳边传来一声惊呼,视线中的空中飞人轰然掉落。
栾知言得意洋洋的坐在那儿嗑着瓜子,斜眼瞄着对面跪着的年初一。年初一捂着左肩,血顺着他的指缝缓缓流淌。
栾知言一连将存在嘴里的瓜子壳尽数吐在年初一的脸上,吐沫星子在空中还一闪一闪的。
“你就是年初一?”
年初一狠狠瞪他一眼,偏头不语。
“嘿!他妈的还挺倔。”栾知言给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就见一人猛的朝年初一左肩上踢了一脚。这一脚用的可是百分之百的力道,直踢的年初一痛不欲生,眼冒金星。
“不过是条狗,还他妈的敢跟我拗!”栾知言接过小妾手里的烟斗,顺势朝她脸上亲了一口,羞的那小妾顿时红霞纷飞,如雨后彩虹。
“带上来!”
栾知言一声令下,便见一人押着孔妙灵进来,年初一大惊,忙从挺直了腰板,忍不住唤了声,“夫人。”
“哼,夫人?”栾知言冷笑,“什么夫人,不过是个荡妇!”
栾知言说罢,拿着烟斗走下来,不怀好意的朝孔妙灵走去,年初一见他神色自带着一股邪气,当下斥道,“不许碰她!”
不等栾知言放话,便有人朝年初一受伤的肩上给了重重一拳。年初一痛的仰天大吼,“栾知言!你这个禽兽,你不得好死!”
栾知言才不听年初一的吼叫,走到孔妙灵身边,伸手勾起她的下巴,眼中顿时惊艳。
“好一个倾国倾城的貌。”栾知言勾着孔妙灵的下巴凑到自己跟前,“反正沈怀信也不要你了,我也不嫌弃你的那些臭名声,不如就跟了我,吃香的喝辣的,保证不亏待了你。”
孔妙灵嘴角微微上扬,“你已走到末路,却还做着黄粱美梦,真是痴心妄想。”
栾知言按捺住内心的愤怒,一脸横肉中挤出一个令人作呕的笑,“老子还他妈的就不信了。把这娘们儿给我送屋里去!”
年初一硬撑着上来一句,“你敢!”
栾知言顺手将烟斗里闪着火星的灰扣在年初一的伤口上,那火星子燃遍外衣迅速渗到里面已是血肉模糊的伤,年初一顿时觉得全身血液涌至头顶,豆大的汗珠霎时间穿透毛孔冒出,他两眼忽的一黑,当下便没了知觉。
那边孔妙灵被绑着双手,一下子被人推进栾知言那余温尚存的房间。转头看去,正对上栾知言一双垂涎三尺的眼。
陆承泽可怕,此时的栾知言比他可怕上十倍。
孔妙灵可以以死威胁陆承泽,却对栾知言束手无策。难不成,她孔妙灵真要命丧于此?眼看着栾知言越走越近,孔妙灵那颗原本噗通直跳的心反而平静了下来。她的目光原本是透着愤怒和惶恐,现如今,却是临死前的坚定与柔和。
孔妙灵嘴角浅浅一笑,心中念道,怀信,我们来世再见。
她闭上双眼,默念怀信的名字,深吸一口。
谁知,就在此时,一人忽的从窗口跌进,当不当正不正的倒在栾知言和孔妙灵的中间,两人都是一惊,忍不住盯着那人发怔。那人军装打扮,胸口中枪,眼珠子外凸,不停的在地上抽动,胸口的血突突的向外喷,只听的他用尽最后一分力,轻声道,“沈帅…打进来了…”
“妈了个巴子的!”栾知言回头朝窗外看去,漫天火光将那伸手不见五指的夜空燃的如白昼一般。连绵不绝的枪声里混杂着炮声和喊叫声,怎一个乱字了得。
栾知言扭头瞪了眼孔妙灵,复杂的情绪拧巴在一起,上去一把揪着孔妙灵的肩,夺门而出。
栾知言哪里猜到沈怀信会在午夜攻城,他也是战场老人,如此措手不及,他心里也不得不早做打算。他以孔妙灵为饵,躲过枪林弹雨,朝他的办公大楼里跑去,那是个三层欧式小楼,顶上还有个尖尖的阁楼,他效仿教堂在上面安了一个大钟,继而将孔妙灵推至钟前方一块不大的向外伸出的平台上。此处虽不似悬崖般陡峭,可只要向下俯视一眼,顿时也可让人毛骨悚然,腿脚发软。
栾知言愤然看着枪林弹雨中来回穿梭的沈怀信,他胯下所骑正是当时风风光光踏进京陵城的白马。
“哼,这沈怀信对你还真是有情有义。”栾知言一把揪住孔妙灵的头发,在她耳边道,“俗话说的好,温柔乡既是英雄冢,我要你亲眼看看,我是怎么让他命丧黄泉的。”
栾知言举枪对准马上的沈怀信,孔妙灵情急之下用力踹他一脚,栾知言手一偏,那破膛而出的子弹直接穿过马脖子,白马长嘶一声,当即倒地,沈怀信不妨,自半空中向前翻了几个跟斗,摔倒在地,仰头见一红棕马前蹄后仰,沈怀信当机立断对准马上之人就是一枪,继而动作利落的从旁一滚,一声响亮的马嘶之后,前蹄重重的踏在他原来的地方。
沈怀信顺势拉紧缰绳,翻身上马,举头望向钟楼楼顶。
那楼顶的栾知言被孔妙灵触怒,只见他奋力一推,孔妙灵结结实实的从楼顶坠下。沈怀信大呼不好,当即朝马屁股上踢了一脚,飞速往钟楼的方向奔去。他算好时机,双手在马背上一撑,整个人腾身跃起,自空中接住坠落的孔妙灵,安稳落地。
沈怀信解开绑在妙灵手上的绳索,含情脉脉的望着久别重逢的爱人,只是这战火硝烟,他无法当下细问,只得深情对望,隔着阵阵枪炮声,聆听彼此的心跳。
“小心!”
妙灵忽的扑上去,将他整个人一转,子弹顺着妙灵的臂膀飞过,顿时便见了红。
沈怀信大怒,对着栾知言连开三枪。
年初一那边也没闲着,原本栾知言是要干掉他,偏偏那第一声炮响震碎了房间的玻璃。年初一灵机一动,趁着拿枪那人不备,抬腿朝那人的下盘攻去,那人措手不及,当即倒地,旁边之人一见形势不对,纷纷上来要擒年初一,哪知那年初一腿上功夫十分了得,接连打的他们倒地求饶。年初一趁打斗之际用刀口划开缰绳,双手才一解放,顿觉后颈一凉。
“不许动!”
那人枪口抵着他后颈,他登时不敢再动,也不过静了那么两秒,忽见他右腿朝后踢起,一个倒挂金钩,踢飞了那人手里的枪,年初一漂亮转身,自空中接枪,眨眼的功夫反将那人一枪封喉。
年初一干掉另外两人,拿着他们的枪支子弹就冲了出去,他见双方打的激烈,想起狡猾难办的栾知言来。
旭日在火光中冉冉升起,天边渐渐浮出半面红光,栾知言的腹地被沈怀信一夜攻克。战火在渐渐消退,冯健率军与沈怀信于钟楼前汇合。哪知那栾知言死活藏于楼中不肯出来,沈怀信等不及,下令炸楼。
谁料,妙灵急道,“不好,初一还在他们的手中。”
沈怀信蹙眉反问,“初一?”
话音才落,忽听钟楼顶传来一阵长笑,栾知言在楼顶破嗓大喊,“沈怀信!你要是把我炸死了,就休想再见到年初一!”
原来,年初一逃出后,偷偷的进了钟楼,他本想从后偷袭栾知言,哪知,才入顶楼,迎面撞上栾知言的枪口,他拼尽全力与栾知言在狭窄的楼顶大战几十个回合,终因左臂受伤流血过多体力不支被擒。
栾知言接连对着年初一的腿和右臂打了数枪,年初一已形同废人。
栾知言将年初一放至平台,如之前对付孔妙灵的如出一辙。
“栾知言!我劝你不要再跟我玩把戏!”
栾知言不为所动,俯视楼下焦急万分却又束手无策的沈怀信仰头大笑,怎料,那年初一趁他不妨,拼尽最后一股力气用头将他向外一顶,栾知言顿时感到重心向外偏去,狡猾的他猛地抓住年初一的肩膀,与年初一一同自楼顶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