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峰下师徒
萧奕云和陈恪先他们分开了之后,自往山下而行。时近正午,主道上的人并不多,大多数人,想来都是准备吃午饭去了。
“咕噜”一声响起,萧奕云知道,他这是饿了,于是便加快了一点步伐。
就在他再转两个弯,便能抵达凌云楼时,路上的一人,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那人不过十七八岁,面上很是白净,长相虽然普通,但双眼却颇为有神。然而,若是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他的眼睛中透着一丝狡黠。
“是他?”萧奕云觉着他有些面熟,但却反应了好一会儿,方才想起在何处见过他,“嘶……他叫什么来着?哦,对了!”
萧奕云快步走了过去。主道很宽,他在这边,那人在那一边,那人靠前一点,萧奕云只见了个侧脸,便识出了此人的身份。
“王敬斌,你哪儿去?”萧奕云开口唤道。
那人闻言,觉着声音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他循声看去,不禁心中一惊。两家毕竟有些恩怨,若是在此间挑事,怕是对门中不利。想及此处,王敬斌连忙躬身一礼道:“是萧公子吧?”
萧奕云闻言,嘴角一挑,出了口气道:“怎么还是个问句?你这是把我忘了,还是不想记起我来啊?”
王敬斌闻言,不禁有些头大,“这家伙,该不会真是来挑事的吧……”
见到他表情上略有异样,萧奕云如何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萧奕云挥了挥手道:“不用乱想,我也没那个意思!”
王敬斌一听,眉头一皱,“你没那个意思,把我叫住干什么?两位师兄被万箭穿身之后,到现在还昏迷着呢!你我也没什么交情吧!”不过,他心里虽然这么想,但嘴上却不敢如此说,毕竟,还是那句老话,山南道四大世家惹不起。
“敢问萧公子缘何叫住在下?”王敬斌躬身行了一礼,开口问道。
萧奕云见到,亦是拱手回了一礼,礼尚往来,便是如此。“本来有件事,想说与你听,嗯,说与你们御江门听。”
王敬斌闻言,心中一惊,“这……这不会是来宣战的吧?”这个念头,在王敬斌的脑海中,一闪而逝,“若是要宣战,那日便该宣了,又何必等到现在。”想到了这些,王敬斌有些不解地问道:“萧公子有何话欲说?”
“你们那两位师兄醒了吗?”萧奕云问道。
王敬斌见他样子轻浮,不由得有些生气,他这分明就是幸灾乐祸。王敬斌咬了咬牙,抑制住心中的怒火,说道:“还没有。”
萧奕云闻言,皱了皱眉毛道:“那他们伤得很重啊!”
王敬斌见他无关痛痒地问这问那,不禁有些烦了,他复又拱了拱手说道:“萧公子,你若无事,我还要到山下去买些药材,告辞!”话音一落,王敬斌抬起脚就往下走,然而,却被萧奕云的一句话给定住了:“你就不想知道,那日是怎么回事吗?”
王敬斌回过头来看向萧奕云,心中疑惑重重。按理说,萧奕云知道那日事情的缘由并不难,毕竟,周澜在他们那儿。“可是,他为什么会好心来告诉我?这对他们山南道四大世家,有什么好处吗?嗯?嘶……该不会,他们四家之间……”想到这里,王敬斌拱手一礼道:“还请萧公子明言。”
萧奕云见到,点了点头,自顾自地说道:“是这样……”萧奕云将那日周澜说的,讲给了王敬斌。这下,他终于知道,郑铭柯为什么会动手了。毕竟,当年宣州郑铭河之事,传得沸沸扬扬,御江门几乎人尽皆知。只不过,没有几个人知道,凶手是周澜便是了。
“萧公子,你将此事告诉在下,难道是想说,被杨家收入门下的周澜,是个通缉犯吗?”王敬斌眯起眼睛,看向萧奕云问道。
萧奕云嘴角一挑,笑道:“你没听我左一句‘周大哥’,右一句‘周大哥’吗?况乎,我山南道四大世家同气连枝,哪里来得诸如其他世家那般的龌|龊?”
王敬斌想了想,确实是这样,萧奕云以“周大哥”称呼周澜,又怎么会把他当作通缉犯。“而他的最后一句……怎么好像是意有所指啊?”王敬斌想了一会儿,拱手说道:“萧公子,可还有何事教我?”
萧奕云见王敬斌语气有些缓和,便猜到他也是个聪明人,于是笑了笑说道:“刚才我说了整件事情,你没觉着,有哪处不大对吗?”
“呃……”王敬斌迟疑了一下,想了半天,虽然觉着整件事透着古怪,但他却想不明白,究竟哪里古怪。
萧奕云淡淡一笑道:“好,我就提示你一下。周大哥曾是渔民,家住偏远的地方,其妻子又是足不出户,而郑铭河却是一富家公子。怎么样?你还没有明白吗?”
王敬斌听了这几条后,眼前不由一亮,也有了和萧奕云差不多的疑惑。郑铭河究竟是如何知道,周澜家有娇妻的?
“你也发现了吧?”萧奕云挑了挑眉,看向王敬斌道,“不过,这仅是其中最不重要的一点,最可疑的还是,嫂夫人以额触壁而死和周大哥砍下郑铭河头颅时,没有丝毫的声音。当然了,你们若是不相信周大哥的话,这些便也不是疑点了。你我两派矛盾已生,然,如今魔族当前,我实是不想,我们两派在战场上,发生什么不愉快。所以此事,还望王兄能小心斟酌,并代为传达。”话至于此,萧奕云拱手一礼,一揖到地,态度转换之迅速,无人能及。
王敬斌见到,先是一愣,然后赶忙回了一礼。不论此言真假,身为山南道四大世家,屈尊同他舒州御江门解释,这已是千难万难的事情了。而且,最重要的便是,前来解释的,非是杨家人,而是萧家人。这至少说明了,山南道四大世家,并不像如今偶有传言的那样,分崩离析了。同气连枝就是同气连枝,以前是,现在还是。
“如此,我便告辞了,肚子实是有些饿了!”话音一落,萧奕云便向山下快步走去,一会儿便没了影。
王敬斌在主道上站了一会儿,口中喃喃道:“诸如其他世家那般的龌|龊,指的又是什么呢?”恍惚间,他想起了宣州郑氏一族中,好像还有些什么人。
武陵山,壶瓶峰,地处武陵山北支,由群峰环绕,层峦叠嶂,呈众星拱月之像。壶瓶峰虽落在诸峰之中,然,其山势ting拔,在群山中,亦是显得颇为突兀。
壶瓶峰峰顶有一泉眼,终年流出汩汩清泉,在山顶处形成一片湖泊,湖泊漫至山|峰边缘,清泉掠崖而过,洋洋洒洒坠落尘寰,形成了四道悬于九天之上的瀑布。在这四道瀑布当中,其中有一道覆于一山洞之前。洞中潮shi,水气聚于岩石墙壁之上,复又落下,滴滴答答,常年不绝,人称“泠沥洞”。
泠沥洞中有一通道,直通山腰处的一间小屋。小屋由石头垒成,屋旁有一石碑,上刻“润岩斋”三字。此间便是武陵剑宗第四剑,润雨如苏剑,梁英泽的悟剑和居住之所。本来,多年以前,此处只有梁英泽一人,石屋不大不小刚好够住。然而,自从数年前,梁英泽同郁卓蓉成亲之后,这间石屋便显得有些小了。于是,在这座润岩斋的旁边,还建了一间大一些木屋,这便是他们夫妻二人,如今的居所。
润岩斋地处山腰上的一块小小平地,平地上引有一条山道,直通山下。山下深谷之中,有一条由那四道瀑布汇成的河流。河流清冽奔腾,流经一片房屋,此间便是舒州御江门,在武陵剑宗的居所。
王敬斌从山外买回药材,已是午后一段时间。他吩咐了其他弟子煮药的事宜之后,便跑向陆万和的住处而来。萧奕云的那番解释,他不得不告诉他的师傅,不论怎么说,这是山南道四大世家放出的善意。
“斌儿,你的意思是说,那位萧家长孙特意在主道上将你叫住,就是想跟你说这些?”陆万和摸了摸他嘴上的胡须,若有所思。
“不论此事真假,萧公子肯来和我搭话,至少说明,他们也不想同我们为敌。”王敬斌拱手回答道。
陆万和想了一想,眯起眼睛道:“所以,他们是信了那周澜的话?”
“周澜所说,是真是假,尚且不提。但师傅,周澜当年可就是一渔民,而宣州郑氏是世家豪门。就算他是打着什么坏主意,把心思放到郑家上,也有些太大胆了吧?反之,郑铭河一个世家公子,先不说他为人究竟如何,可他什么女人没见过,会被一渔夫的妻室勾引?”王敬斌双手一摊,开口说道,“好,就算他被勾引了,那他出门就不带侍卫?男|欢女|爱,人之常情,这没什么好避讳的吧?”
“那若是郑铭河知道那女子是有夫之妇呢?”陆万和看向王敬斌说道。
“那如此说来,郑家所言,不就不能尽信了?”王敬斌嘴角一挑,笑问道。
“斌儿你是说,郑铭河的名声不能信,还是这整件事情的始末也不能信了?”陆万和一挑眉毛问道。
“师傅,这种事情,只要发生一次,郑家在你心里,便不可再信了吧?否则,那日你也会让人,把那位师弟剁成肉糜了。”王敬斌有些心有余悸地说道。
“斌儿,这都多少天了,你还记着呢?”陆万和笑着指了指王敬斌,摇头说道,“你这样子,还真就不像我们春秋扇的人。”
王敬斌闻言,也没反驳,而是开口说道:“师傅,萧公子说的那最后一句,你究竟想了没有?会不会是郑家内部的问题?”
陆万和深出了口气道:“就算真是郑家内部的问题,也不会是你师兄的问题。柯儿,我还是很懂他的,他断然不会如此做。而且,他要继承春秋扇的扇主,又如何会看上郑家家主的位置?”
王敬斌闻言,皱了皱眉毛,他忽然心中一动,拱手说道:“师傅,徒儿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吧,我又不会把你剁成肉糜,有什么好怕的?”陆万和一挥手说道。
“好,那我便说了。”王敬斌抬头看了陆万和一眼,复又低下头道,“师兄是不会这么想,但若是他们郑家,最后只剩下他一人了,师傅你说,他会不会回去?”
“嘶!”陆万和眯起眼睛,想了一会儿,眼中神色换了数次,他望向王敬斌有些迟疑地说道,“斌儿,你的意思是说,此事比那萧家长孙说的,还要复杂?”
王敬斌冲陆万和点了点头,复又开口说道:“但也不排除这是他们的离间计。可他们离间我们干什么?如今魔族当前,山南道四大世家的位置,比我们靠南疆的位置,更近一些吧?他们需要我们这股力量,当是不会如此为之。”
“那你觉着会是谁?”陆万和睁大了眼睛,看向王敬斌问道。
“此事,弟子还是不要多言的好。”王敬斌拱了拱手,也不看他。
陆万和闻言,不禁有些无奈地说道:“你啊!明哲保身这一套,学得还真是溜啊!”
王敬斌复又拱了拱手道:“谢师傅夸奖!”
“嘿!给你个杆子,你还真往上爬啊?”陆万和气乐了,指着他说道。
“师傅有命,莫敢不从!”王敬斌简洁地回答道。
陆万和一听,有些泄气,他一摆手说道:“唉,算了,三棍打不出一个屁来!对了,你师兄他们如何了?”
“还是没醒。”王敬斌顿了顿,复又说道,“那个师弟也没醒,天灵裂了,需要些时日恢复,但能醒是一定的。”
陆万和闻言,点了点头道:“嗯,那好吧!”
“如此,弟子便下去了。”王敬斌一拱手,倒退出屋。
陆万和望着他的背影,默默地沉思了一会儿,口中喃喃道:“嘶,这究竟是不是仅是郑家的家事?让斌儿如此一说,我都开始有些起疑心了。”
萧奕云别了王敬斌,自然是回到凌云楼中,吃了顿午饭。只不过,这午饭的质量,还真就是不敢恭维。也不知道萧宇天抽了什么风,居然让他们五小自己弄吃食,美其名曰“锻炼”。而且他还特意为这锻炼作了解释:“倘若是和魔族打了起来,出征在外,伙夫又死光了,你们这帮公子小姐,难道就打算饿死吗?”
其余人听萧宇天这么说了,自然便应下了。可萧奕云不同,他回来得有些晚,又同许多人聊了半天,此时正饿得前xiong贴后背。不让他吃顿好的,他能干吗?于是话音一落,萧奕云便笑着说道:“二叔,你……会做饭?”
萧宇天瞄了他一眼道:“就知道你要这么问,我不会做,出征在外的时候,真遇到了那种情况,你让我怎么吃饭?”
萧奕云眨了眨眼睛,故作惊讶地说道:“真的假的?”
“嘶!当然是真的!”萧宇天一皱眉毛,觉得好像这小子有什么后话。
“二叔,你很疼我对吧?”萧奕云“嘿嘿”一笑问道。
萧宇天闻言,差点没被呛到。这么肉麻的话,不论是从他自己嘴里,还是从萧奕云嘴里,都不大好飘出来。“咳咳,你问这个根本就用不着回答的问题干什么?”萧宇天斟酌了一会儿,方才找到了这么一个显得不是很肉麻的回答方式。
话音一落,萧奕云一拍手掌道:“那在战场上,二叔定是不会丢下我,自己跑了吧?”
萧宇天眯起眼睛,看向他道:“你要是不想做,今儿就先饿着。顺道先尝尝,到时寻不到我,饿肚子的感觉。”
萧奕云一听,连忙说道:“别啊,我这正饿着呢,那感觉我已经知道了!”
“那就乖乖做饭!”说罢,他也不理萧奕云,自顾自地离开了。
萧奕云见到,深深地叹了口气。
一旁的蔡寒渊走了过来,正要做什么动作,萧奕云立刻转过脸来,指着他的鼻子道:“阿渊,你别拍我肩膀,有本事,你给我做一个?”
蔡寒渊一挑眉毛,耸了耸肩,也不说话,就走开了。他拾起两只水桶,走到井边,方才说道:“我打水,总行了吧?”
萧奕云撇了撇嘴,复又看向杨子陵和黄奉孝,一挑眉毛,正想说什么。
两人连忙说道:“我搬柴(生火)!”
话音一落,杨子陵指着黄奉孝说道:“生火包括搬柴了好不好?”
黄奉孝把画戟置到一边,抿了抿嘴道:“你让我生火,我也不会啊!”
“那你就杀鸡去!”杨子陵闻言,也不理他,抱着一捧柴火,走到灶台旁边,蹲了下来。
黄奉孝鼓了鼓嘴道:“阿陵,我想吃羊了,不若杀羊吧?”
“你要杀得了,就杀!”杨子陵头也没回地说道。一股白烟从灶台下面升了起来,惹得他直咳嗽,他叹了口气,喃喃道:“若是凝儿妹妹在就好了!”
黄奉孝只听到了杨子陵说的前半句,他瞥了一眼羊圈里的羊,这么老大个的家伙,怎么杀啊……想了一会儿,他摇了摇头道:“鸡也ting好吃的,就杀鸡好了!”
见到众人各忙各的去了,萧奕云最后将目光投向了杨子萱,他“嘿嘿”一笑道:“萱姐,这饭……”
杨子萱看了他一眼,两手一摊道:“你问我,我也不会啊!”
萧奕云闻言,两眼一睁,说道:“那谁做啊?”
“小陵ting笨的,我怕他把自己烧到,先去帮他生火了!”话音一落,杨子萱便跑开了。
萧奕云指了指自己,眯起眼睛,撇了撇嘴道:“你们这是都指着我呢吗?”
其余四人闻言,俱都回过头来,看向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萧奕云见到,翻了个白眼,有些泄气地坐到了石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