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路遇三杰
一记潜龙匿迹如风,将萧奕云带回主道之上。然而,他的潜龙匿迹有一特点,便是时灵时不灵。如今见他在主道上行路如风,马不停蹄,想来,也不用多言了。
此时,主道之上,正有三位白衣亮甲的男子,有说有笑的走着。这当中一人,生得是一表人才,举手投足间,皆透着丝书卷气。而他的左边,是一位面相刚毅之人,他的眉宇间总带着一抹随意,想来,应是不拘小节。而那走在最右边的,却是一身材高大,身形健壮,长相却颇为清秀的少年。
一切尽皆如常,三人于山下巡了一圈方归,这是他们每日的安排。道路上也很正常,只不过,却忽然起了阵风。此风不吹山林,不吹草木,偏偏迎着他们的面,吹了过来。
“师兄,哪来的……哎呦!”一声惨叫,出自那面相刚毅之人的口中。他被那风一下子掀翻在地,然而,却滚落了两个人。一人自然是他,而另一人却是萧奕云。
“什么东西!”那面相刚毅的男子一边揉着xiong口,一边说道。只不过,他这隔着甲胄揉,有效果吗?想来,他并不很疼,只是有些气不过。
而萧奕云此时许是蒙了,停是停了下来。只不过,上一次他撞的是木头,对于一个习武之人来说,也不会太疼。可这一次,他撞的却是甲胄,这冲击力,想来也不是一般的大,但还好,毕竟,这是穿在人身上的甲胄,而不是挂在哪处墙上的甲胄,若不然,他定会蒙很长时间。而最重要的是,希望他下一次,用潜龙匿迹的时候,可千万莫要撞到兵器上才肯罢休。
那面相刚毅的男子揉了一会儿,方才见到倒在一旁发愣的萧奕云。他面上一惊,指着萧奕云,看向他身旁那颇富书卷气的男子说道:“师兄,这家伙哪里冒出来的?”
那人没有回答他,反而是看向萧奕云,若有所思。
而那身材魁梧的男子,亦是望向了萧奕云,挠了挠头道:“二师兄,你从哪变出了这么大个人?”
那面相刚毅的男子,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我变的?我怕他是用了什么邪术,把自己传过来的吧!”话音一落,他便欲伸脚去踢萧奕云,然而,却被那走在中间的男子拦住了。
“师兄,你这是干什么?”那面相刚毅的男子皱眉问道。
“你先待我问问他怎么回事!”那人说话间,走到萧奕云的身边,拍了拍他说道,“敢问……”
此言一出,萧奕云似是回过了神来,他大叫了一声道:“哎呦,疼死我了!”说话间,他便揉起了自己的肩膀。看来这一次,他还是有所控制,至少没有撞到头。
他一边叫着,一边将目光投向了那面相刚毅的男子,说道:“兄台,谢谢啊!”
“谢谢?”那三人闻言,俱都一愣。此人不会是什么番邦来的人吧?这是汉话没学好?难道,不应该说“对不起”吗?而且,到底是不是“对不起”也不好说,他到底从哪儿冒出来的?无数个问题在三人心中升起,然而,还未待他们开始盘问,萧奕云便站起了身,拱手一礼道:“三位兄台,来自荆山白耳门吧?在下萧奕云,幸会幸会!”
白耳门?萧奕云既然说这三人是来自白耳门,想来,他们的身份便也是定了。这一表人才,带着书卷气的师兄,应该就是陈恪先;那一脸刚毅,却又不失随性的二师兄,就该是裴元勇了吧;至于那身材高大的少年,不用说自是周禀善。
其实,那声“白耳门”,倒是没让这三人有多吃惊,毕竟,三人甲胄随身,有些眼力见的,都能认得出来。可是他的那句“萧奕云”,却是让这三人心中一顿,好吧,其实也只有两人。凭着裴元勇的性子,他还是比较在意那“幸会”二字。
“欸,我说,幸会啥呀幸会!你这从哪冒出来的?还撞了我一下!”看起来,裴元勇是颇为不满他的那个用词。
陈恪先听他这么说,正待阻止,却听萧奕云说道:“嘿嘿,兄台勿怪,我这也是停不下来了嘛!”
因见到萧奕云面上没有愠色,反而是呆呆地笑了笑,陈恪先深出了口气。
“停不下来?”裴元勇没明白他的意思,难道说,这人不是从哪里传过来的?
萧奕云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个……用了不大熟悉的步法,所以……”
裴元勇闻言,眼睛一瞪道:“闹了半天,你把我当绊脚石了啊!”
萧奕云干笑了两声道:“咳咳,这个……绊脚石吧,它不是个好词儿。兄台仗义出手来挡,可以说是……呃……”其实,他也没什么好词来形容这一事物。
裴元勇虽然不满他突然跑出来撞人,但见他态度不错,故而也没再发脾气,反而是对他那什么步法有了兴趣:“欸,我说,你混哪里的啊?这步法还能藏匿踪迹不成?”
听得他师弟口无遮拦,陈恪先便欲出声打断。毕竟,刚才人家自报了姓名,那名字里可是带着个“萧”字!而这步法又颇为玄妙,不像一般弟子所修,搞不好,这一位便是……
然而,萧奕云并未给陈恪先插话的机会,因为他似乎很喜欢裴元勇的问话风格,这和他比较对脾气:“这是我爹创的,叫‘潜龙匿迹’。”
“爹……创……龙……”这三个字在陈恪先的耳朵中晃了一下,他爹创的步法,那他爹的身份自然不一般,但更关键的是那个“龙”字,他知道江陵萧家,除了家传的雁羽剑法,还有一套,由山南四侠之首的萧宇风,自创的剑法,唤作“游龙剑法”。
“你爹哪位啊?”未及陈恪先反应,裴元勇却先说话了。
这一次,周禀善也有点儿受不了了,他自顾自地拍了一下额头。
萧奕云见到周禀善的动作,有些奇怪地问道:“兄台缘何抚额,我可有说错什么?”
裴元勇没看到周禀善的动作,见萧奕云没回答他,有些不满地说道:“欸,我问你话……唔唔……唔……”听他话中言语失礼,陈恪先立刻冲周禀善使了个眼色,周禀善心领神会,一伸手便将裴元勇的嘴|巴给堵住了。
陈恪先冲萧奕云拱手一礼说道:“在下的师弟,见识浅薄,不识萧公子身份,还望萧公子勿怪!”
话音一落,本来还在挣扎的裴元勇,立刻不说话了。刚才他因为不满,没有听清萧奕云的名字,而这时候,他却彻底明白了。
萧奕云摆了摆手,也不知道是在说没关系,还是什么。反正他没和陈恪先说话,而是好奇地看着裴元勇和周禀善道:“兄台,你捂他的嘴干什么?”
周禀善见裴元勇不挣扎了,萧奕云又发了话,于是便将手落了下来,拱手一礼道:“见过萧公子。”
裴元勇眼珠一转,“嘿嘿”笑道:“你爹莫不是那山南四侠之首?”话音一落,陈恪先差点就想自己冲上去,把他这位师弟的嘴好好堵一堵。
萧奕云点了点头,有些好上了这样的口气。
陈恪先见到,和周禀善对视了一眼,有些没有想到,这传说中的萧家长孙,竟是如此习性。
“嘿,看不出你这世家子,竟和我一个脾性!”裴元勇见到萧奕云没有发怒,反而是应了他的这句话,不禁有些欣喜。世家子,往往心高气傲,又喜欢端着,裴元勇身为世家子,却与之截然相反,所以一直以来,他都有些孤独,而如今他似是找到了知音。
然而,此话一出,陈恪先和周禀善,却有想要上来掐死他的冲动。为什么?因为,这小子明明知道萧奕云的身份,却还如此口无遮拦。
萧奕云挠了挠脑袋笑道:“我也没想到,挑了一个人来撞,正好挑了个对脾气的!”
“挑一个?”陈恪先和周禀善闻言,俱都一愣。难道说,这位萧公子在撞人之前,细细选过了?
裴元勇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他看了眼陈恪先,又望了望周禀善说道:“你为何不选师兄和师弟?”
萧奕云淡淡一笑道:“这位兄台一表人才,身存书卷之气,我真怕我这一撞上去,他挡不住。”说话间,萧奕云指了指陈恪先。
陈恪先低头看了看自己,心道:“我看起来很柔弱吗?”
裴元勇闻言皱了皱眉道:“那我师弟呢?他如此魁梧,当是良选啊!”
“咳咳!”萧奕云清了清嗓子,看向周禀善说道,“那位兄台如此魁梧,恰如一面挂着铠甲的墙……这撞上去,嘶!我怕疼!”
周禀善听到萧奕云夸他魁梧,本来还ting兴奋的,结果紧跟的那句,却登时让他的笑容僵住了。
裴元勇撇了撇嘴,一眯眼睛道:“所以,就我合适是吗?”
萧奕云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裴元勇闻言,暗自翻了翻白眼。
见裴元勇不说话了,一旁陈恪先正待出言,萧奕云却忽然向他行了一礼道:“恪先兄,方才奕云多有怠慢,还望你能雅量宽宥!”
话音一落,三人面上俱都一愣。他们分明记得,此间除了萧奕云外,还没有任何其他人自报过家门。
陈恪先最先反应了过来,他轻轻蹙起眉毛,有些不解地问道:“萧公子,缘何得知我的身份?”
“以恪为名,恭敬为先。恪先兄乃是白耳门的首徒,我生在山南道,又怎会没有听过?”萧奕云笑了笑说道。
“可……”陈恪先心中仍有疑惑,但萧奕云又怎会看不出,他未等陈恪先问句出口,便做了回答:“白耳门一门上下,皆白衣亮甲,银枪随身,所修行之武艺,又极富军旅之风。然,如此环境下,仍不失书卷之气的人,想来,非恪先兄莫属了!”
如此的回答,或多或少还能让陈恪先接受。只是,萧奕云仅从外观相貌上,便能评断出一人的身份,确实是有些出乎众人的意料了。
陈恪先有些不好意思地冲萧奕云拱了拱手,说道:“想不到,萧公子竟也知道在下。”
“我可不仅知道你哦!”萧奕云伸|出根手指,在众人面前摇了摇,复又看向周禀善说道,“这位,想来便是禀善兄了吧?”
“萧公子也识得我?”周禀善闻言,面上一喜。
萧奕云微微颔首道:“这是自然,白耳门周禀善,力能扛鼎之名,山南道多有传颂!”
“嘿嘿,师兄,想不到,我在山南道,也有点儿名气欸!”周禀善听到萧奕云的称赞,不由得望向陈恪先和裴元勇,高兴地说道。
陈恪先闻言,冲周禀善微微一笑。
而裴元勇则是横了横嘴,眯起眼睛看向萧奕云道:“欸,我说姓萧的,你之前说的理由,该不会都是胡诌的吧?依我看,你这是特意挑了个你不认识的,才撞上来的,是吧?”
“欸,元勇兄何必动怒?我仅是还没说到你而已,不要急嘛!”萧奕云冲裴元勇笑了笑说道。
一听萧奕云也知道他,裴元勇又来了兴趣,他凑到萧奕云身边,挑了挑眉毛道:“哎,那我什么名声?”
“这个……”萧奕云忽然想起萧家典籍上的记载,有点语塞,“呃……那个,咳咳,元勇兄自是一个好人。”
“好人?欸,我说,我师兄名声在外,我也就不计较了。我师弟仅是有把子力气,就能混个力能扛鼎的名声。怎么轮到我这里,就只剩下‘好人’两个字了?你这评价的字数,每次折半,莫不是循了某种规律吧?”裴元勇瘪了瘪嘴说道。
本来萧奕云正在思考该如何解释,结果裴元勇的一句话却点醒了他。他点了点头,高深莫测地说道:“《易经》有云:‘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这评价正是合了《易经》之道。”
三人闻言又是一呆,他们不知道,这些评价,除了字数上和这《易经》所言对上了之外,还有任何其他地方相关吗?
“咳咳,咳,这都不重要!今日能与三位相识,乃是我萧奕云的幸运,今后我们便以兄弟相称吧!恪先兄和禀善兄,一口一个‘萧公子’,我实在是有些消受不起。哈哈!”萧奕云见到三人都蒙了,连忙接话道,而他的心中却在想,“元勇兄莫要再问了……小弟我实是不想将我家典籍上那‘混世魔王’的评价,给抖落出来。”
“欸,你这话对我脾气!”裴元勇乐呵呵地走了上来,拍了拍萧奕云的肩膀道,“那我唤你萧老弟如何?”
陈恪先和周禀善,虽然觉着萧奕云的话有些牵强,但和萧家长孙称兄道弟,绝非是一件坏事。只不过,凭他们的身份,有点儿高攀了。于是,陈恪先眉头一凛,说道:“元勇,莫要无礼,萧……”
“这不是他自己说的嘛!”裴元勇瞄了陈恪先一眼,抿起嘴嘟囔了一句。
“正是正是,恪先兄和禀善兄若不嫌弃,唤我‘萧老弟’便可!”萧奕云憨憨一笑,冲陈恪先和周禀善拱了拱手。
“这……”陈恪先略微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拗不过萧奕云真诚的目光,拱手回了一礼道,“那萧老弟,愚兄便逾越了!”
“正当如此!”萧奕云笑着微微颔首。
既然颇识礼数的大师兄都这么做了,周禀善还有什么好矜持的呢!于是,他也是有样学样地拱手说道:“那萧老弟,我也这么叫了?”
“禀善兄想来亦是年长于我,无甚不可!”萧奕云笑着耸了耸肩。
“萧……萧老弟,你这是从何而来,怎么还需藏匿踪迹?”陈恪先微微想了一会儿,蹙眉问道。
“嗨,刚从青辰殿里逃出来,陪师公聊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才把我放出来,我怕他临时改主意,故而,用了潜龙匿迹。”萧奕云心有余悸地向主道上面看了一眼说道。
“师公?”三人异口同声地问了一句。青辰殿,那不是武陵剑宗宗主,灵虚道人的居所吗?怎么会……
“哦,方才同二叔他们去青辰殿议事,师公也不知看中了我什么,让我拜荀前辈为师。其实,这师傅我还没拜呢,但刚才‘师公’叫得顺嘴了,就懒得改了。”萧奕云挠着脑袋,笑了笑说道。
“萧老弟,如此说来,你们萧家,同意你入武陵剑宗了?”周禀善闻言,看了陈恪先一眼,复又回望萧奕云问道。
“二叔说随我,我自是欢喜啊!这总比待在家里,成天被奶奶管着要好!”萧奕云挑眉说道。
“这……”陈恪先闻言,有些语塞。虽然说,申生在内而亡,重耳在外而安,但萧奕云此举……这究竟是狡兔三窟,还是有什么别的缘由啊!“萧家主如今膝下无子,但不排除将来会有……”陈恪先心中疑惑,但有些话,还是不要说的好。
然而,周禀善天性老实,又本是寻常百姓家出来的孩子。萧奕云肯同他折节相交,他如何能不感激涕零?他并不傻,他也看出了此间的不同寻常,既然和萧奕云称兄道弟,有些话便不能藏着掖着:“萧老弟,此举……”
周禀善还没说几个字,陈恪先就连连冲他使眼色。
但周禀善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口:“此举,不智啊!”
话音一落,陈恪先眼睛一闭,觉着有些无奈,但也只是一刹那,一闪而逝。
“不智?”裴元勇像看傻子一样地看向周禀善道,“萧老弟,此举有何不智的?武陵剑宗乃是南方武林魁首,能入得其门下,不正是件好事吗?”
面对这位脑袋时灵时不灵的家伙,陈恪先和周禀善真的是有些无语了。
萧奕云轻轻一笑道:“禀善兄之意我懂。然,奕云生性不羁,实是不喜欢那些俗务。将来究竟谁来掌家,只要家不败了,怎么都好说。”
陈恪先一听,方才反应过来。能如此熟识江湖各派之事的萧奕云,又如何能看不透这么简单的事。原来,他根本就无意去当那萧家家主。想及此处,陈恪先也笑了笑,道:“萧老弟,你倒是豁达。”
“嘿,所以我说嘛!萧老弟,对我的脾性!”裴元勇再次拍了拍萧奕云的肩膀笑道。
萧奕云亦是面带笑容地看了他一眼道:“世家中,如你我二人这般的混世魔王,却也是少见。”
话音一落,四人面上俱都一滞。
陈恪先和周禀善终是反应过来,那“好人”二字背后,究竟藏了什么样的评价。
而萧奕云则是面露尴尬,他发现他似乎说漏嘴了。
然而,裴元勇先是一瞪眼,觉着有些恼,但转而想了想,似乎这个称呼正合他意。他望向不觉间翘起嘴角的陈恪先和周禀善,说道:“笑什么笑,我大唐开国元勋,卢国公程老将军不也有这么一个‘诨号’吗?我这叫堪比先贤,你们懂吗?”
陈恪先和周禀善闻言,有些没忍住,一边笑,一边说道:“师弟(兄)高才,我们不懂!”
“欸,这就对了!”裴元勇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
萧奕云看在眼里,心想,“原来,他和我也是一丘之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