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米尔定了定神,虽然刚才那一瞬间被年年的举动吓到,但他下一刻就已经恢复了正常。
年年肯定不会是鲁莽的人,更不会是个喜欢玩刺激的疯子。
法杖再次一挥,他向着年年消失的方向下落,不消片刻就看到了双手挂在一根树枝上悠来荡去的年年。
“你就不怕手滑没抓住掉下去?”
西米尔还是忍不住出了声。
“怕啊,但我更怕麻烦嘛!”
年年稳住身形,一边说一边双手一拉一撑,灵巧地一个拧身,坐在了那根树枝上。
“……”
“……疯子。”西米尔语塞了一下,蹦出了两个字。
“我听得到。”年年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我也算找到了你等级这么低的原因了。”西米尔摇头。
西方的《神迹》已经开放运营了三年有余,就算最开始的时候运营商和玩家们都对这种新形式的游戏模式有些陌生,也走了不少弯路,更不可能每一个玩家都是从开服那天起坚持至今,但《神迹》里玩家的整体等级也是比《问天》的玩家要高出一截的。
从等级梯队来看,盖亚大陆的玩家们都普遍已经在60级以上,勤奋点的都在65级左右,个别实力强悍的玩家更是已经在挑战69级至70级的进阶任务了,相信不久之后就会有第一个升到70级的玩家诞生。
从西米尔几次观察到的年年的情况来看,她花在游戏里的时间着实不少,而她的种种表现——对技能的掌控力,凝风成箭的效率,乃至她对其他各职业的熟悉程度——更说明了她绝对不是一个初入游戏不久的新人。
在这个游戏里,新人和老手间的差距还是很明显的。
比如新人在发动技能时往往很喜欢把技能名讲出来,因为这样更容易集中注意力。新人们使用出来的技能效果也往往是千篇一律,技能描述是什么样子的,这个技能放出来就是什么样子。
而老手们——除非必要的时候——更喜欢默发技能来体现自己的掌控力,所使用出的技能效果的变化也更丰富。
所以年年这个远远低于同操作水平玩家的等级,大概也就只能用“死得太多”来解释了。
也正是因为她的操作水平远远高于同等级的玩家,又有那把月灵弓加持,西米尔觉得平日里能威胁到她的敌人实在不会太多,除了她自己。
年年自然听懂了西米尔的意思,不过她此时正在观察眼前枝头的一瓣黑色花朵,暂时没心情跟他解释。
黑色的花瓣,黑色的花蕊,但花蕊之中却有几分灰败之色。就算年年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花,也感觉得到眼前的这些花已经快要枯萎了。
还要继续向上?
年年抬头细细观察。
“这里的这些应该不能用吧?”她问西米尔。
“不能,最好是摘刚好盛开的那种。”
“这才开了一天就要枯萎了,看来这个结界破裂的影响着实不小啊。”年年喃喃道。
西米尔似乎是没听见年年的话,随意地一指头顶:“大概再往上个七八米就可以了。”
“你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年年没好气地回道,这人自己会飞,还非要她辛辛苦苦爬上来摘,现在就该老老实实闭嘴好吧!
这些枝结粗大的焦黑树枝上只有不多的几朵花,并没有树叶,因此对年年来说视野还算开阔。
很快她就找到了那个需要再往上七八米的树枝,扫了一眼后又暗自盘算了一下行进路线。
还好只有七八米啊,年年站在树枝上活动了一下四肢,在原地随意地跳了跳,一点也不像是身在二十多米的高空。
她倒是很轻松随意,西米尔却看着她有些紧张。
“你从这里掉下去很可能会暴毙。”西米尔看着脚下一眼望不到底的黑色湖面。
“我会游泳,也跳过水。”年年再次向上一跃,双手抓住了斜上方的另一根树枝。
“我不是说你会被淹死,而是会被水面拍死。”
“不可能,比这个还高的我都跳过。”年年的双腿稍微荡了一下,腰部一用力,两条腿就交叉缠上了这根树枝。
“所以你才51级。”西米尔看着四肢全都挂在树枝上的年年,很想问问她知不知道什么叫形象。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年年用双腿勾住树枝,松开了双手,倒挂着,一边像钟摆一样有节奏地前后摇摆身体,一边对西米尔说:“我在这游戏里已经近三年没挂过了。”
“三年?那你怎么才51级?”
西米尔看着头发像扫把一样飘在半空的年年,略微偏了偏头,把视线从她露出的半截平坦小腹上移开。
怪不得爬上跳下的这么利落,年纪轻轻一个小姑娘竟然都隐隐有腹肌了。
西米尔忍住了偷偷摸一下自己腹部的冲动。
“这个,呼。”
年年喘了口气,她刚刚又荡到了另一根树枝上。
这一次两根树枝间的距离有点远,她松开双腿后又借力在空中前冲了一小段,才堪堪抓住了这根树枝。
“说,说来话长。”
“说来话长那就不说也罢,我暂时也不想听。”
西米尔说完这句话后就闭了嘴,一个人先行飘到了被年年视为目标的那根树枝上,一手扶着粗大的树干,双脚稳稳地站在了上面。
年年抬头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然后就专心地沿着自己预先观察好的路线飘来荡去、连蹦带爬地抵达了目的地。
“让一让呗?”年年在目的地前的最后一步停了下来,看着占据了最佳落点的西米尔。
“往哪里让?”西米尔说着,向树干的方向靠了靠,给年年挪出了位置。
年年最后做了一个深呼吸,再次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双手,轻巧地一跃,顺顺当当地抓住了西米尔所在的那根树枝。
年年正想顺势翻上这根树枝,就看见西米尔已经弯下腰向她伸出了手。
“你可别,你的力气还未必有我大呢,我别再把你给拽下来。”
年年鄙视地扫了那只手一眼,手脚麻利地翻了上去,站定后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
西米尔自讨没趣地收回了手,又看着年年随手摘了一朵黑色的花,而后就拿着花发起了呆。
“想什么呢?”西米尔等了一会儿,见年年还是没反应,用法杖敲了敲她拿着花的那只手臂。
年年一惊,这才回过神来,然后有些困惑地说道:
“总觉得这花给我的感觉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到过的样子。”
“见过?”西米尔挑眉。
“这花只有这里才有,或者说整个游戏世界里也就只有这么一棵生死树。”
“这棵树……”
年年抬头,尽管已经花了这么大力气爬到了这里,她抬起头的时候依然看不到这棵树的顶端。
“这棵树到底是……”
“以后你就知道了,”西米尔也抬起了头,眼中闪着莫测的光芒,“只要你能一直把这个游戏玩下去。”
“麻烦你一件事呗?”
年年收回视线,语气有些不善地对西米尔说道:“以后再有这种不能说的事情,还请你一个字也不要说,甚至一个标点也不要说行不行!”
“我最讨厌你这种明明就是知道很多,却偏偏要装出一副我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然后再透露给别人一星半点什么,让大家都知道你其实知道,然后你还要一脸高深莫测地希望别人不知道你知道,结果最后别人还是什么也不知道!”
年年说完这绕口令一样的一串话后,自己还低头回味了一下,顺便还自查了一下有没有说错的地方。
“你听懂了吗?”
自查完毕的年年抬头看向西米尔。
“听懂了。”西米尔面无表情地回道,“你讨厌我。”
“咳咳!”
年年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因为她突然从这人的口气里听到了一点怨念。
“也不是讨厌你,只是讨厌你……额,话说的蛮多却遮遮掩掩?”
“那你是讨厌我话太多还是话太少?”西米尔斜睨她。
“这个……”年年犹豫了一下,“你要是能在有用的事情上话多点,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情上话少点就好了。”
“……”
西米尔沉默了一下,再次开口:“那我现在就说点有用的。”
“你知道子墨为什么要帮你把下边那只鹿带出这个山谷吗?”
“不知道,”年年把手里的那朵花装进了木盒,正打算再多摘两朵,“反正肯定不是为了救它。”
“这么肯定?”
“当然,”年年答道,“别忘了他当初可是打算淹死我们来着,哦对了,还有你。”
年年瞪向西米尔:“你也是打算淹死我们的坏人之一。”
“我没有打算淹死你们,”西米尔淡淡地回道,“只不过需要让你们给我们带个路而已。”
“这就对得上了。之所以我们能被指引着来到这里,而子墨的人做不到,就是因为我们在受到你们的攻击后被九色登仙鹿判定为了友方,那子墨他们就很明显是九色登仙鹿的敌人了。”
总算是解决了一个疑问,年年分析道。
“不过也无所谓了,子墨的人都在东边。”年年看着山谷东边远远地闪动着的火光,“我们却是从西边离开,只要银纽扣那些人不捣乱,我们完全可以在子墨的人追上来之前躲进这茫茫大山里。”
“他可是很信任你的,所以才会听你的安排,一个人都没有布置在西边。”
年年低头“嗯”了一声:“无所谓了,与我无关。”
西米尔摇头:“总之你以后小心些,明天千万记得出去之后直接离开,跟着九色登仙鹿的指示走就可以。”
“我怎么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问题啊?我要是待着不走会发生什么?”年年问他。
西米尔闭嘴不言,还转了转身,背对着年年。
“……”
行吧,还真是严格地执行了“一个字也不要说,一个标点也不要说”的宗旨方针呐,年年在西米尔的背后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