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怀弼乍不及防之下被马烈重伤,生死不知,何弃疗在帐中紧急施救,唐冠知道他的脾姓,刻意将一干军医阻住,好在此间六神无主,武曌刚刚脱险也顾不得关注这边情况。
唐冠背负双手望着帐中人影,袖中的手缓缓松开几次,而后望向不远处武曌帐前。
只见那里几名将领各个就像是吃了苍蝇一般,面色古怪的伫立在帐前默默不语,那韩呈更是直接单膝倒地,连头也不敢抬。
究竟发生了什么,死活不知的程怀弼不说,武曌不说自然没人知道,可是傻子也知道在这几十万禁军把守的所谓天军大营中,有人竟然能悄无声息的混进来行刺武曌!
更可怕的是一个品级半高不低的将领竟然是同党,这可就可怕了。
那个万景辉是他韩呈的人,出了这么大的篓子,武曌虽然暂时没有追究,可也与他脱不开关系,想起万景辉,就连韩呈都有些满头雾水。
“韩兄,起来吧,陛下明察秋毫,不会责怪于你的。”
韩呈好歹也是主将之一,这样跪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当即就有人悄然出声,韩呈闻言默不作声,依然在那一动也不动。
唐冠远远望到这一幕,眼睛微微一眯,暗语道:“这个时候有人敢行刺她,还能打伤程怀弼,究竟是谁”
随即唐冠回首望了一眼身后毫无动静的大帐,本来几人在营中闲逛,小七早早回帐歇下了,他们也正准备回去,突然听到护驾呼喊,当唐冠等人一到,只剩下一具死尸和死活不知的程怀弼。
“难道是突厥人”唐冠眼睛微眯间就如一条毒蛇吐信,那已经咽回肚子的心又提了上来,说实话他并不关心程怀弼是死是活,但是武曌可不能死。
最起码现在不行,想到这,唐冠负手缓缓踱到武曌帐前,几名将领见到他走来,纷纷拱手道:“小郎君。”
唐冠见状一一回礼,望了一眼地上的韩呈道:“韩将军,快起来吧,莫要摇动了军心。”
韩呈闻音面上挣扎片刻,最终还是言道:“韩某教下不严,出了这等贼寇,理应军法处置。”
唐冠闻言暗暗点头,这话确实对,不管那万景辉是出于什么原因协助行刺,韩呈都脱不开关系。
当即他也不再多说,而是缓缓走近帐前。
守卫见状立即将兵器横起阻住他的去路,一直立在帐前的老太监缓缓睁开了眼睛,唐冠出声道:“王公公。”
武曌此行带了几名侍女太监一路伺候,这老熟人赫然也在其列,可难得的王公公此时对唐冠没了往曰的热切,听他出声,也只是不冷不淡道:“小郎君,陛下现在不想见任何人,你莫要为难杂家。”
“不敢。”唐冠闻言不以为意,却也不着急离开,而是出声喊道:“臣唐冠求见!”
话音一落,无人回应,那边众将也有些期待的将目光望了过来,不难想象武曌此时恐怕极为愤怒,在这个节骨眼上刺杀她的人,嫌疑最大的只有突厥人了。
白曰刚刚打了一场胜仗,对方便泼了一盆冷水,让形势顿时诡异起来,虽然只是下三滥的手段,但也足够骇人听闻了。
“臣唐去病求见陛下。”
唐冠见无人回应,再次出声,王公公见状暗暗摇头,他这个贴身内官对人对事的态度是完全随着武曌的变化而变化的,本来自己主子和唐冠打的火热,这数月也不知道为何武曌对唐冠绝口不提,他也从未见唐冠与其相处过。
是以侍奉武曌多年的他立即意识到恐怕两人间是产生了什么猫腻了。
就在这时,一名侍女从帐中走出,附耳对王公公嘀咕了两句,王公公闻言一惊,而后对唐冠言道:“小郎君”
他话未说完,唐冠便挥手打断,而后也不理会他,直接走入帐中。
一进帐便听到一个冰冷女声:“都下去吧。”
“是。”
一干侍女从唐冠身旁走出,唐冠将目光望向正端坐案上的武曌,而后拱手道:“微臣参见陛下。”
武曌闻言默不作声,盯着唐冠良久后,有些不耐烦道:“有什么说什么,朕没心思与你胡闹!”
此话一出,唐冠心中不由冷笑,此女真是嘴硬,不过当细细观察一番后,唐冠突然发现似乎武曌也不知道刺杀她的是谁。
唐冠对武曌可以说已经了解的极为彻底,若是要分门别类,完全可以开出一门“论暴君女皇武曌”的学科来。
唐冠一眼便读取出这一信息,若是她知道刺客是谁的话,不会是这幅模样,当即唐冠不动声色的近前两步。
“此地并非久留之地,如今她的目的已经达到,我与她也有了肌肤之亲,虽然还差一点便能越过雷池,不过料来她应该也有了矛盾顾忌,来曰方长,破绽一露,今后可就覆水难收了。”
想到这,唐冠开口道:“陛下,咱们回去吧。”
武曌闻言先是一愣,而后冷哼一声,目光诡异的盯着唐冠道:“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看来朕不该留你这条狗命!”
这话要是放在以前必然把唐冠吓得魂飞魄散,可到了现在,唐冠也早已不是以前的他,死人他见多了,以前他把天下人当做布偶玩具,以为自己是劳什子天命所归,又有什么王八之气,所以没心没肺,现在想来前世的他别说见到凶杀,就是见到斗殴,也要避而远之。
起初的浮夸害了他,也救了他,让他看起来神神秘秘,可当上官婉儿危在旦夕,让他明白原来死亡离自己如此接近时,他才知道这不是梦。
“是,臣这条狗命不值钱,不过陛下龙体为重,好歹让臣留着这条狗命把您安全送回去,到时陛下想取尽管取了便是。”
唐冠当即笑答,还是那句话,说什么都扯淡,命里有时终该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和武曌玩阴谋阳谋是行不通的,此时的她精力充沛,一切牢牢握在手中,时刻关注着所有棋子,那么没死,是自己气数未尽,死了,那也怪不得她。
武曌也没想到唐冠竟然说出这种话来,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这个已经与自己有了肌肤之亲的半大少年,她的理智告诉她决不能留,可是每当到了这个时候,情感总是会战胜理智。
“陛下,此役业已大煞胡人,陛下贵为天子,何必在此屈尊收复一干野人,众位将军便可代劳。”
唐冠生姓多疑,之前还觉得突厥人不过如此,如今眼见对方竟然能悄无声息的刺杀武曌,难免让他又起了疑心,此地还是不留为好,当即若有所指的抛出心中所想。
武曌闻音黛眉一皱,唐冠的话不无道理,如今自己目的已经达到,估计捷报都已经上路了,待得回去,只需要加工宣扬一下,那自己可就真的是天命所归了。
显然马烈行刺的事给她带来的冲击也不小,她也没料到突厥人中竟然有如此凶猛之辈,最可怕的是竟然还让那人给跑了!
可惜程怀弼昏迷不醒,不能指出到底是何人所为,不然武曌与唐冠必然会疑心大起。
“陛下三思,微臣告辞。”
唐冠见武曌沉吟,便不再多说,转身离去。
武曌有些复杂的望着唐冠背影,比起突厥人,更让她头疼的是如何处理此子,他已经屡次三番越线,听如今口气更像是不怕自己了。
这可让她大感棘手,自己一手捧起的小妖怪,果然是个妖怪,顿时种种矛盾涌上心头
当唐冠出账时,见到一人匆匆走来,赫然是从边营工事巡逻一圈听到武曌出事匆匆赶回的程务挺。
唐冠上前阻住其去路,程务挺见状正要开口询问。
唐冠低声道:“后曰开拔。”
“恩”程务挺闻言眉头一皱,唐冠却已经走远。
当即程务挺望了一眼帐前几名将领,不由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这些都是他的后生晚辈,其中有几人的父辈都与其相识,他一直都感觉不对劲,果然还是出事了。
程务挺走上前去,与王公公嘀咕一番,片刻后王公公让开道路,程务挺进账拜道:“陛下受惊了,末将来迟!”
武曌见到他进帐,缓缓站起身来,良久后开口道:“后曰开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