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素馨阁的木樨清露,一年都没有几瓶呢。”
“是吗?你试试我的玉兰花露,是我房中人调的,她性子木讷,但是花花草草略有研究。”
随着他国使者来岁,作为供品之一的玫瑰花露,从皇宫内苑的后妃们开始,自上而下掀起一阵“香露潮”。
女儿好容色,她们发现香露比起类似兰泽膏这样掺着膏脂的香味更为稳定清雅,用香露配合胭脂、妆粉,甚至加入到抹头的发油都可以,最适合夏天使用,倘若禁得住昂贵的价格,这种质地轻薄的花露还能直接往脸上拍呢。
原本这种东西前朝也有,一来它是舶来品,知道制作方式的人较少,制作不易,极少数人家烧钱做来用,二来花露传进前朝不久,江山易主,中原战火燎天,海外的小国趁机断了岁贡,近年福海那边的水师出海操练,好浪凭借力,送我去小国,不小心浪得远了点,和小国的邦交又重新建立起来。
京城的各家脂粉店看准商机纷纷研制花露,而权贵家族,则暗地让自己手下擅长调香的丫鬟抓紧时间调制,近来冬日里的宴会话题可都围绕花露开展。
长公主府的小聚会也不例外,这不,就有两位夫人席上炫耀起来。
长公主看得稀奇,她有三瓶御赐的玫瑰花露,可说出去不起劲,她也懒得提,看她们自豪又骄傲的模样,炫耀应该很好玩。
她也想加进去这个游戏,席后招来总管:“你吩咐下去,能调出花露的,有赏。”
消息传至莲园时,莲园上下都兴奋起来,昴着一股劲调制花露,专门调香的宫女自然不用说,往下的丫鬟也想在长公主跟前露脸,为了重赏也为了能讨个好前程,暗搓搓地收集落花去尝试。
本分工作?
推给其他丫鬟吧。
燕窝的管事丫鬟把她的活分给她手下的三个丫鬟,自己则钻进房里学闭门造车。
“太可气了,什么都给我们做,我们自己的都做不完!珊瑚,你难道就这么忍了吗?”红珠跺脚,再一看更来气了。
燕窝好像没事人一样,把院子的落叶扫成堆,洗干净手坐到管事丫鬟原来的位置上,挑选脚边筐里的桔子,剪去枝头,用小刀划出十字,揭开外皮露出橘红色的果肉。
这种桔子叫酸桔,果肉又酸又苦涩难以入口,小动物吃了都嫌弃,可它的果香悠长,闻起来异样迷人——闻起来甜酸适中,放在饭厅摆放,再没胃口的人都会多吃几口饭。它也用来辟味,比如用艾草熏过的地方,比如恭房等等。
管事丫鬟就是负责挑选好的酸桔,修剪枝叶,摆放到它应该去的地方。
“她的活比我的轻松多了,我羡慕还来不及,现在体验一下,感觉真的不赖,我自己的事待会再做,桔子要紧。”燕窝笑道,还哼起小曲。
“你,你无可救药了!”红珠简直被她气得要死,丢下一句就跑了:“你爱做自己做去,我才不做!”
燕窝微微笑,手上速度加快。
直到做到饭厅的供果,燕窝机械重复的动作忽然一变,把橘皮完全剥开,撕去果肉上的白络,根据果瓣雕刻出兔子,多出来的果皮和果肉被她拿走。
望月调得一手好香露,甚至她还在米饭里边加入特制的酸桔香露,让患有厌食症的客人吃下,客人买下了她的酸桔香露,据说他的厌食症过不了多久不药而愈。
燕窝身为望月身边的人,自然学得一手调制香露的手艺。
燕窝在等一个机会,使自己的香露进入总管的视线,不被人抢功,更不会拉了一整个莲园的宫女丫鬟的仇恨,没想到机会竟来得如此快。
她剥着酸桔皮,笑了出来。
最先发现的饭厅气味变化的是来做客的六王爷,一不留神就把自己的肚子撑圆:“姑母,您饭厅的酸桔比侄儿府上的好闻太多了,这甜酸的味道让人情不自禁多吃几碗。”
“憨货,不都是一样的酸桔。”
长公主笑骂,被侄子夸赞自己府上果香好闻,开心得很。
六王爷搓搓手,得寸进尺:
“侄儿能不能厚着脸皮讨几个酸桔回去?最近长馨害喜得厉害,吃多少吐多少,整个人憔悴不少,侄儿担心长此下去,她和我还未出生的孩儿都有危险。”
长公主比六王妃孙长馨要大一轮,但关系很要好,当初得知长馨有孕,就把六王爷提过来数落一顿,她年纪小,生孩子如过鬼门关,他怎么就这么猴急,不等个一两年让长馨身子骨长开,调理好再备孕。
现在一听急眼:“御医怎么说?明天我过去看看!”
六王爷:“御医说这是正常现象,开了三剂安胎药,但归根到底还是要长馨吃下饭。”
“你啊你,长馨现在都这样了,你还出来吃得肚子圆滚滚。”
六王爷心里委屈,叫他来的不还是这位。
“你说我这的酸桔好闻,那你把它带回去摆在饭桌,看看长馨晚上能不能吃下饭。”
说着,长公主就吩咐让人把放在不显眼位置的酸桔拿出来。
两人同时咦了出声,酸桔的果皮被剥开雕刻成卷草和花卉的图案,果瓣被做成憨态可掬的小兔子,成了一道小小的风景,负责果品的人用心了。
长公主笑道:“正好,你带回去,我想长馨也会喜欢。”
六王爷凑近嗅了嗅,橘红汁水饱满的果瓣,情不自禁想伸出爪子摸一块来尝尝,长公主满眼期待,可惜最后关头他想起酸桔闻起来食欲大振,吃起来却又酸又苦又涩。
长公主遗憾地垂下眼睛,看不到侄子犯傻的表情,可惜。
六王爷端着饭厅的酸桔回去试试效果。
总管让人补上厅内的果品,宫女鱼贯而入,长公主一眼扫去兴致全无,盘里的都是没剥皮,甚至还有品相算不上好的酸桔,跟给六王爷的那一批差太远。
总管察言观色,廊下招来负责果品的管事,质问饭厅的果品摆设是谁负责的,管事丫鬟被喊去问话,把这个锅推给燕窝。
今晚,莲园注定有个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