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在兰府待了一会儿,兰溪想着难得出来,又是许久没有去看过师父了,所以便想着顺道去一趟榆树胡同。遂辞别了父母,出了二门,登上马车往榆树胡同而去。
快到胡同口时,耿禄却驱使马儿慢慢停了下来。
“这就到了吗?”流烟撩起车帘问道。
“回夫人,先生怕是有客来访,胡同口被马车堵住了。”
兰溪挑眉,从流烟挑开的车帘缝隙望了出去,果然见胡同口停着一辆普通的青帷马车。这胡同口本就狭窄,一般的马车尚可两辆并行,但她这辆靖北侯府的马车却按制所造,要比一般的马车要宽些,却是无论如何也过不去的。“无妨,就将马车停在这里吧!也没几步路,我们走过去便是。”
“咦?先生的客人好像出来了。”兰溪还没有动作,流烟却已瞧见了动静,“呀!居然还是位女客呢?”这是当真又惊又奇了。
兰溪也有些好奇地看了过去,刚好瞧见那位女客扶了下人的手,钻进了马车,不过匆匆一瞥间的侧颜,兰溪却不由愣了一愣,月嫔?这个时间,她怎么会出宫,还来了师父这里?
不及细思,那马车却已踢踢哒哒从胡同口驶出,却是转向朝了北,果真是去了皇城的方向。
心中有些疑虑,兰溪快步进了宅子,直奔陆詹待客的花厅。
谁知,刚跨进门槛,却见着陆詹坐于桌边,不知在想什么心事,竟是全然入了神一般,丝毫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只是看上去,怕也不是什么好事,看那脸色不是很好看。兰溪不由便想到刚从这里出去的月嫔,看月嫔那低调的马车,寻常妇人的打扮,甚至还有身上遮面的斗篷风帽,那都是在掩人耳目,虽然她一个宫妃出现在一个外男的私宅本就不妥,要掩人耳目也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儿,但兰溪就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如今,再看陆詹的脸色,更是觉得当中有问题。
轻轻攒起眉来,兰溪暂且压下了心中的疑虑。一边走上前,一边唤道,“师父。”
陆詹惊得回神,下一刻却是慌忙将他摊在桌上的一幅画卷匆匆卷起,忙着笑道,“阿卿来了?”
虽然陆詹收得极快,但兰溪还是一眼便看清了那桌上的图究竟为何,毕竟,那张图曾是她没日没夜地研究了多日的成果,她再熟悉不过。而且,她师父方才脸上的慌乱,她可不会错看。而她师父正儿八经唤她阿卿的时候可实在是少之又少,这只能说明,他老人家有些心虚。可是,为什么心虚?
心中种种疑虑闪掠,但兰溪却是生生压下了,她有感觉,既然师父选择了隐瞒,只怕她质问,也得不到结果,那还不如不问,于是,她只是笑呵呵道,“是啊!今日无事,索性来看看师父,免得师父又暗地里编排我是不孝徒儿。顺便啊,也来师父这里蹭顿饭。上次来便没有吃成,我可甚是想念王婶子的手艺呢!”
“你这臭丫头,来看我是假,来蹭我的饭才是真吧?”许是觉出兰溪没有质疑,陆詹怕是以为她根本没有看见什么,便也放开了心中的焦虑,倒又是恢复了平日里师徒相处的模式。
兰溪呵呵一笑,恭维道,“师父英明。”
陆詹吹胡子瞪眼,这恭维,他可消受不起。
从榆树胡同回来的一路上,兰溪一直纠结着,今日这桩事到底要不要与耿熙吾通回气,但却突然想起耿熙吾甚至并不知道宫中那位月嫔与他们师父的联系,怕是师父和月嫔刻意为之,早前她还觉得没什么,如今却是越想越觉得这当中有什么,否则,既然能够告诉她,为什么却独独瞒着师兄呢?
兰溪一直回到了青萍居,还在沉思。秦妈妈她们都看出夫人有心思,都不由悄悄放轻了动作,不敢打扰。
告诉了她,却瞒着师兄……除非这事与师兄切身相关,或者是他们害怕师兄会查出些什么。师父……还有月嫔究竟在谋划什么?
想起方才陆詹匆忙收起的天目山那幅地形图,兰溪突然手心开始冒汗。
耿熙吾回来时,便见着兰溪脸色发白地坐在榻上,不由唬了一跳,连忙上前道,“阿卿,你这是怎么了?”
兰溪堪堪回过神来,见得耿熙吾,犹如见到救命稻草一般,蓦地紧抓住他的手,急忙道,“师兄……师兄可识得青姨?”
“青姨?”耿熙吾蹙眉,他记得这事之前阿卿好像也提过一回,但他确实不知,“那是何人?”
兰溪心沉了沉,又沉吟了片刻,终是打定了主意,她总觉得这事事关重大,不能再瞒下去了。所以,深吸了一口气,她将她如何因着陆詹认识青姨,如何得知她是宫中的月嫔,又是如何从她手中得了一趣÷阁丰厚的嫁妆,还有方才在榆树胡同陆詹宅子中所见的种种一并告知了耿熙吾。
一抬头,见他面沉如水,兰溪不由很是自责,“都怪我。早前他们让我暂且不要对你说,我以为师父有他的考量,但总归不会害了你,所以便没有告诉你。”
耿熙吾敛眉沉思着,片刻之后,却是突然起身就要往外走。
“你要去找师父对质么?”兰溪连忙问道。
耿熙吾停了步子,摇了摇头,“这事他瞒着我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但我贸然去找他对质,只怕他打定了主意要瞒我,就会瞒到底,只怕去了也无济于事,反倒是会打草惊蛇,师父虽上了年纪,但他思虑颇深,他若是要从中阻挠。我只怕也查不出什么,倒还不若暗中行事。我这就去安排人让他们跑一趟月嫔的家乡。”
“那早前你着人去查过宫中诸位贵人的脉案了么?可有什么发现?”兰溪心中不安得很。
耿熙吾目光略沉了沉,“你是担心月嫔就是那个处心积虑要找那风水宝地的人?”
“以她在圣上心中的位置,足以左右圣上了吧?”兰溪不想怀疑这些本与他们还算得亲近的人,可却又不得不怀疑。
“月嫔为了什么呢?据我所知,她并未育有子嗣。”耿熙吾着重调查的都是那些育有皇嗣的后妃,月嫔的情况却是委实不知。
兰溪一愣,是啊!那再是风水宝地,也只能庇荫后人,一个连子嗣都没有的女人,又怎会费尽心力去找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