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修耘极是识趣,这一番极是识大体的话让兰老太太和兰三老爷几个脸上都又重现了笑容。
直到将傅修耘送出了门,兰老太太的脸色却又沉了下来,却是嫌恶到不想再看一眼地上抱头痛哭的兰二太太母女俩,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兰二老爷,道,“你屋里的事,你这一家之主若是再不想管,我这老婆子也不耐烦着吃力不讨好了,六丫头的事究竟怎么处理,你自个儿看着办吧!终归是你的女儿,我这当祖母的,隔着辈儿,管了只怕你媳妇儿又要不依不饶了。”
兰老太太这话却是不管兰滟的意思了,但却是催促着兰二老爷尽早处理的意思。只是经了这么一桩事,兰滟要想再嫁什么上好的人家怕是不行了。
兰二老爷抱拳道了一声,“是。”
兰老太太应了一声,便露出两丝疲色来,往椅背上靠了靠,“那便这样吧,我也有些乏了,你们就各自散了吧!”说着,便轻抬起手来,边上兰溪心领神会地伸手将她扶起,正待走进内室,兰滟却似疯了一般攘开身边的兰二太太,膝行向前,一只手却是抬起,毫不客气地直直指向兰溪,不管不顾道,“老太太未免太偏心了。今日之事确实是我做的,但兰溪因为记恨我,借机将我与我娘关了起来,这般对长辈不敬,与幼妹无友,老太太便是一句也不说她么?她不过是仗着得祖母疼爱,三叔又大权在握,她自己又结了一门好亲,就全然不顾姐妹之情,不帮也就算了,却还偏生使起坏来。祖母若要处置我,却是不罚她,我不服。”那语调里的深恨半点儿也不隐藏,一双眼被怒气与恨意染得晶亮,死死地盯在兰溪身上。
兰老太太眉心一蹙,往兰滟看去,又瞅了瞅兰溪,但却沉默着,并未言语。
兰溪却是神色不变分毫,只是淡淡应道,“六妹妹说我不敬长辈,我心里确实是不服的。今日二伯母不顾家中正在宴客,就要闹嚷起来。我也是为了顾全家里的颜面,没有办法这才让长柔使了些手段让二伯母安静一会儿,若果真要说我不敬长辈,那我也是无话可说,全凭祖母处置就是。再说我不顾姐妹之情,我就不明白了。在六妹妹看来,要如何做才算顾全姐妹之情,莫非即便知道你错了,再继续下去,只会更错,难道也要因为是姐妹,就要选择视而不见,甚至包庇不成?”
“你……你强词夺理。”兰滟词穷,涨红了一张脸,也只憋出了这么一句。
兰溪没有理她,难道只有你有嘴不成?就许你红口白牙地倒打一耙,就不许我为自己辩驳两句?
“再说六妹妹所说的我记恨你……却不知先说说,我为何记恨你?”兰溪不耐烦再与兰滟纠缠下去,遂拧了眉,状似疑惑地问了一句。
兰滟一噎,满口的话就这么被堵了回去,一张脸,乍青乍白,但却是没有半个字了。
反倒是兰老太太和其他人总觉得兰溪那最后一句里似有些故事,个个面露疑惑地向她看来。
兰滟的心提到了喉咙口,见着兰溪朝她微微一笑,登时脸色煞白,恍惚想到,完了。
“只是突然觉得很奇怪,虽与六妹妹算不得亲,但要说记恨却很有些奇怪了。难不成六妹妹什么时候得罪过我?或是做了什么对不住我的事,这才心虚了不成?”
奇怪的自然不只兰溪一人,厅内众人的目光都狐疑地向兰滟扫去,见她脸色煞白,神情闪烁,不由个个心中俱有了猜测。
本以为今日的事尚未完,却听兰溪笑呵呵道了一句,“想来怕是六妹妹多想了,我尚且不知你何处对我不住,又哪儿来的记恨?”
谁都没想到峰回路转,兰溪却轻飘飘说可以这么一句。
当中最震惊的却是兰滟,本已是站在了悬崖边上,一阵飓风卷来,以为就要被卷落崖底,死定了,却发现原来风是吹得反向,将她掀在了崖上。
只是,这一刻,望着兰溪,兰滟神色有些恍惚,心里的滋味更是复杂难言。
然而不等她醒过神来,兰溪又冲她露出那狐狸般的微笑,“祖母,说到这个,孙女好奇的却是六妹妹手里居然有那种……呃……见不得人的药,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
兰滟脸色一变,众人看她的目光瞬间变得奇怪。
兰老太太更是脸色一沉,“来人啦!将六姑娘房里的人尽数给我拿了。”
兰溪微微一笑,无视兰滟吃人的目光,从容退场,你不仁,我不义。若是你方才老实点儿,又何来这后边儿许多周折,实在怪不得我啊!
兰溪从不是站着挨打,不知躲,不知还手的,但即便将自己摘得干净,又顺便给兰滟使了个绊子,但流烟却还是不那么满意。
“姑娘为何不趁着这机会将六姑娘做得那些好事全都说出来?也好让大家看看,咱们府里出了个多么了不得的姑娘,竟帮着外人来算计自家人,还险些连累了一大家子?”流烟对兰溪这般放过了兰滟,实在是不甘心得很。
“如今一切照旧,她算计了一回,却尽数落了空,反倒送了个世子位给师兄,让我一过门便捞了个世子妃做,只怕她这会儿肠子都快悔青了。终归我与她都姓兰,若是太得理不饶人,即便有理只怕也成了无理,倒不如就这样了。”这个深宅大院里,哪一个又是省油的灯?有些话,点到即止就好,该明白的,自会明白。
这些道理,流烟仍旧不明白,但却是为兰溪鸣不平,她家姑娘早前可没做半点儿对不住六姑娘的事儿,结果却被她算计,偏还不能说出去,真是……“真是便宜她了。”
“那倒也算不着便宜。”兰溪怪坏坏地一笑,“你当老太太这些年都是白过的?虽然我只略略提了一句,但兰滟既是用了那种东西,老太太便必然容不得她,一定会彻查到底。兰滟屋里总不可能都是硬骨头吧?这一查,必然会查出些东西,拔起萝卜带出泥,那药,我猜沈燕疏逃脱不了干系。早前,她俩联手算计我之事,由老太太的人查出来,自然要比我自个儿说出来的好。”
流烟这才恍然大悟,望向兰溪的表情充满了崇拜,“原来姑娘都想好了呀!这样好!还是姑娘想的周到。”
兰溪勾勾嘴角,笑了,凤目却是一敛,兰滟,你我终算血肉至亲,我能做得便只有不当面告发你而已,其余的,只看你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