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登台
笑着送走那人,宋晏低头看着手中的水,眼中闪过一抹疑虑。
片刻,她不再犹豫,将那瓶水举到眼前,开始仔细查看。
水是学校常用的牌子,瓶身透明,带着微微的清澈蓝‘色’,算是比较高档的水。看那簇新的外形,让人毫不怀疑它就是一瓶刚刚从箱子里拿出来的新鲜矿泉水。
但是刚才无意中捕获到紧张却是实实在在的,宋晏直觉自己没有‘弄’错。
到底是哪里不对?
目光移到瓶口处,她的瞳孔骤然紧缩,随即冷笑起来。
伸手试了试,明显有凝涩之感,跟未开封的一模一样。
可惜,被拧开过就是被拧开过,瓶盖与瓶口处一圈儿上的接口粗看是对上了,细看却是隐隐分离的……
宋晏小心的把水放进包里,就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她今天要演奏的曲子叫做《blueangle》,是一首非常有灵气的曲子,也是老师卫韵非常喜欢弹奏的一首。
记得那些天的早上,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美人老师洗漱完毕后,常常会赤着脚走到琴房弹上一曲,时间不早不晚,往往能见到清晨第一缕晨曦透过窗户洒在竖琴上,折‘射’出的薄薄光晕。
宋晏托着腮坐在地板上,经常会听傻。
她似乎都可以看到悠扬跳跃的音符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美的不属人间……
而卫韵的清晨第一曲,十有**就是这《blueangle》。
大厅里如想象中一般,坐满了各位校领导,老师,众星拱月般围着一个气质出众的中年外国人,他是典型的英国人长相,长脸尖下巴,头发略显稀疏。
宋晏深吸一口气,她不求如美人老师一样弹出那样高的水平,但也要发挥出现如今的最大实力……
竖琴的音‘色’很独特,像是从水下传出来的。当手指触碰到琴弦的时候,空气随之振动,明明乐声已起,四周却越发的安静,似乎在这瞬间,这片空间就已经跟刚才不一样了。
森林,湖水,风声,水声,‘精’灵栖居的林中树叶微微摇动,岸边错杂长着鼠尾草,‘迷’迭香和苹果苗。一串串水泡从水底升起,轻盈曼妙,海水如同一大块纯净剔透的蓝‘色’水晶,不染一丝尘埃,中央神庙的断垣残壁上方,海鸟轻啼鸣啭,盘旋不去……
时而如小溪流水一样温柔清澈,时而又像疾风掠过树梢般毫无眷恋。琴弦慢挑轻拨间,一个神秘而悠远的世界被细细勾勒了出来。
杜元彦静静坐在礼堂后排,听得入神。
由于距离比较远,他几乎看不到宋晏的脸,只能见到空阔的舞台上,金‘色’的竖琴和演奏者身上的蓝裙。
心里渐渐燃起一个念头——如果可以,他愿意每天都可以像这样静静坐着听她弹琴。
念头一动又觉得自己可笑,明明得到那么明确的拒绝,却还是不肯死心。憋在心里不敢让人知道,像以前一样上课弹琴,连自己都不愿意承认,这是十几年从来没有过的伤心沮丧。
一曲完毕,他注意到前排格外热烈的掌声,心里略松了松,起身去学生会继续未完的工作。
空空的位置旁边,一个长发的‘女’孩面容扭曲,膝盖上的裙角被紧紧攥住,顺着她不可置信的目光上去,宋晏正微笑着从琴凳上站起,脚步轻快。
“这位同学是非音乐专业的,虽然表现力不错,但技巧上还是逊‘色’了些。”院长亲自陪在布莱恩教授身侧,趁着掌声热烈,忍不住笑着解释一句,可是神‘色’里还是忍不住带出了几分得‘色’。
竖琴在国内远远不及国外的普及,重视程度、学习的人数都是天差地别,跟小提琴、钢琴之类的乐器一样,深造总是跟出国联系在一起。就仿佛出国学习就要比在国内生生要高处一头来,这也是让人无可奈何的憋闷处。
院长特意说明了非专业,又用一种浑不在意的轻松口‘吻’点出,只为了心中那么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自卑不甘。
“那可真是不错。”布莱恩教授听了随行人员的翻译,很有礼貌的点头赞许,从头到尾都带着得体的绅士微笑,一副已经徜徉在音乐海洋中的模样。
院长没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只好调匀心绪,接着看下面的表演。
……
回到食肆的时候,杜老爷子正饶有兴趣的喂鱼,吴‘奶’‘奶’和柳莺在天井里忙进忙出。槐‘花’已经开了,一串串洁白的‘花’朵缀满枝头,空气中弥漫着郁郁芬芳的浮香,沁人心脾(官术)。偶尔一阵清风吹过,倒还颇有“清蝉嘒嘒落槐‘花’”的意境。
槐树下的小石桌上已经摆了好几个小碟子,还有一罐冰水湃过的米酒——是吴‘奶’‘奶’早早就酿好的。
“晏晏回来啦。”见了宋晏,吴‘奶’‘奶’笑眯眯的将手中一碟子乌‘色’的糕点放下,递上从凉沁沁的井水中拧干的‘毛’巾给她擦汗,“去洗洗手准备吃饭,今儿有比赛肯定辛苦了,待会儿可要多吃点。”
汪素月拿着干净的碗出来,关切道,“如何了?”她是熟知宋晏古琴水准的,只是不知道这半个师傅还擅竖琴,要不是小礼堂的观众坐席不是对外公开的,她早就去现场一探究竟了。
“尽力尽力呗。”宋晏嘻嘻笑着洗完手,没看到干手巾就干脆甩甩,“头次登台感觉很奇妙,就当见见世面。”这话说的也不错,她还是头一次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弹琴,比往日的自娱自乐又是不同。
汪素月跟宋晏接触的比较多,自己本身就不是个单纯的‘性’子,隐约猜到了宋晏这次主动登台的目的不会“见世面”那么简单,但她也没有多说,只笑着点点桌上的菜扯开话题。
“……这是乌发糕,我看‘奶’‘奶’在厨房做,‘挺’新奇的。用了黑芝麻、白糖、熟猪油、制首乌、旱莲草、淮山、酒炒‘女’贞子……是杜老先生给的方子,据说能够美容乌发,补血养胃,调理肝肾。刚出锅的时候可香的不行,现在也热着。”
“那个是枸杞鲍鱼煲,选的好鲍鱼切块,跟黑木耳、大枣、生晒参、枸杞一起在砂锅里慢慢炖出来。”她忸怩了一下,“那个是我做的,刚才在厨房尝了下,感觉……‘挺’好的。”
吴‘奶’‘奶’站在一边,看着被自己当做亲生孙‘女’的姑娘脸上,那活泼了许多的眉眼,欣慰不已(官术)。
“再学段时间都快学成个小厨娘了,日后我们可有口福了。”柳莺也端着个巴掌大、黑漆漆的小罐子出来了,忍不住调侃,“最近素月学菜可积极了,一过来就往厨房钻,把师傅哄的那么好,明晃晃的偷师学艺呀。”
杜老爷子慢悠悠的踱步过来,走了一半还恋恋不舍的看眼池子里的鱼,“水里掉了不少槐‘花’,等鱼吃下肚去,那鱼‘肉’一定会格外甘甜,可惜没……”
不等他说完,王老师傅就怒了,“你凭什么吃我的鱼!”
这些鱼都是他辛苦喂养的,是用来欣赏逗趣的,不是用来吃的!
“嘁。”杜老先生很不屑的撇撇嘴,慢斯条理在石桌前坐下,一板一眼的派头,颇像古时候古板方正的老夫子。
宋晏笑眯眯的坐下吃饭,心里涨的满满的。
她无比庆幸当时开了这家食肆,不为给自己带来的利益,也不为未来的种种考虑,仅仅为了这一天井的笑闹欢声,就是值得了。
咬一口软糯香甜的糕,开始是浅淡的甜,滋味渐渐升腾起来,盘旋于舌尖味蕾,醇实又不过于厚重,湿润润在嘴里化开,最后又归于平淡温和。
“好吃吧。”杜老先生挤挤眼睛,眼里闪过一丝得意,“我的独‘门’配方,就便宜你个小丫头了。”
老头儿是在为屡次的蹭饭不好意思么?
宋晏笑笑,马上结结实实夸奖了一番。
带着愉快的心情吃罢饭,宋晏没歇多会儿就走了——有些不怎么愉快的事情还是需要去处理的,不然还真以为她好欺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