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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芝兰玉树(1 / 1)

谢琰一到会客厅,原本聊得正欢的众人就都迎了过来,纷纷道他辛苦了,他一面微笑示意,一面领着琀璋走至厅中央,然后一身主人风范,面对家中众子弟,施了个礼,道:

“各位兄长从建康远道而来都辛苦了,小弟身在家中粗备一席,还望兄长们莫要见笑。“

一番话谦虚有余,彬彬有礼,众人听了皆赞他太过谦逊,可这时人群中却传来一阵笑声,引得众人纷纷往那人身上看去。

琀璋亦随众人看去,只见站在那里的是个高大伟岸,玉树临风的翩翩青年,此刻正放肆大笑,丝毫不顾旁人眼色。

可奇怪的是并没有人敢提醒他一声,琀璋纳闷,谢家虽大族高门,风流恣肆,有些个性也不奇怪,但此人这样做,未免也太不给谢琰面子。心下猜度这必定是位官位极高,在族中极有身份的,不由得细细看了他几眼面相,发现果然乃将相之才。心中不免暗喜起来,看来今日自己肯定是值当了,这见到的第一人就是人中龙凤。

想来也是,谢琰向来清高,即便是东晋门第第一的谢氏族中,也只有凤毛麟角才能被他看得上,才愿意有所亲近,所以自己也应该放心相信他,他介绍给自己的人,定是拔尖的人物。

谢琰见那人还在发笑,一句话也没说,安静地一直等到他笑毕,然后听他带着笑意说道:“琰弟果然是谦谦君子,说话滴水不漏,幼时叔父就说你虚礼过盛,如今大了,还是如此。”

谢琰亦不争辩,只微笑向他道:“玄哥哪里的话,虽是兄弟子侄,可还是要懂礼才好,虽知道家中兄弟不会在意这些,可只怕有心之人听了去,会说我谢家枉担高门大族的虚名。”

“哈哈哈……”

那青年又大笑起来,随后引得一屋众人皆跟着笑起来。

只谢琰纹丝不动,趁着众人开怀,将琀璋介绍给了族人:“对了,这位是琀璋姑娘,小弟好友,善道术玄学。”然后指着那一脸笑意的青年,对正在向四周行礼的琀璋道,“这位是我大伯父的七子,建武将军,谢玄。”

“见过将军。”琀璋对谢玄微微一礼。

谢玄这个名字她绝不是没听过,是东晋谢家除谢安以外,子侄辈中最有成就之人,以北民中骁勇之士创建“北府军”,曾为晋国取得多次胜利,可称当朝最善战之兵。而谢玄本人虽身为武将,却依旧保留着谢氏天生的风骨潇洒,能文能武,诗酒风流。

谢玄见有外人,又是个女子,终于将不羁收敛了一些,看了她一眼:

“哦,琀璋姑娘?年纪轻轻,竟然也懂得道术玄学吗?”

琀璋连忙低头谦道:“是二公子谬赞,不过粗看过几本道家著作罢了。”

不及多讲,外边似乎又有人声传来,琀璋随着厅里众人一转头,只见到是一个风姿超逸的青年,大概已有些年纪,可依旧风采照人,精神熠熠。

这青年步履带风,边走边道:“兄弟们好生热闹,原以为今日我总能来早,没想到还是迟了。”

谢琰向他迎了上去,拱手行了一礼后笑道:“兄长政事繁忙,兄弟们无事闲谈本不该多有叨扰,可兄长乃族中长者,非兄长他人主持不得宴会,实在是辛苦。”

“朗哥,你看琰弟,自幼说他只懂虚礼,如今还是如此。”这时谢玄又走了上来,对正走着的青年如此说道。

这青年只微微一笑,忽注意到了人群中的生面孔,便看着琀璋问谢琰道:“这位是?”

“这是琀璋姑娘,琰弟的……好友。”谢玄极富深意地看了谢琰一眼,又抢先一步说道,“擅长道术玄学,待会儿可得和她好好请教请教。”

“是吗?这倒真是难得。”青年已随着人群来到了厅内,被拥着坐到正位之上,看来果然是在族中深得幼弟们拥护尊重,能有主持宴会的能力。

琀璋虽深知自己的实力,自信骄傲,可并不想在此刻就显露出来,至少也该等到入席之后再微露锋芒,毕竟,好东西总该留到后面。于是连忙守拙藏巧:“建武将军开玩笑呢,请……”

“这是我二伯父的长子,东阳太守谢朗。”谢琰上前,及时帮她解了围。

琀璋便低头见过,继续说道:“请太守莫要当真。”

“明明是琰弟说的,怎么又怪我胡说?”

谢玄爽朗地装着无辜,又引得众人发笑。谢琰不和他这从兄深究,眼见气氛良好,将手拱了一拱,道:“离开席还有些时间,我先去园中准备,兄弟们可先在此休息说话,等时间到了我便派人来请。”

“好,你先去忙吧。”谢朗长者风范,摇了摇手让谢琰先行离去,亲自招呼起各位子弟来。

谢氏聚会门槛极高,就连族中子弟也只有数一数二的几位才被邀请到,而邀请到的人只能独自前来,连家眷也不可携带,忽然有了一张生面孔,又是女子,还听说擅长玄学,自然引来了不少注目。方才谢琰在这,众人还不好和琀璋说话,如今走了,谢氏子弟们纷纷想找她聊天,可是琀璋却一心藏起光芒,大家本就是一时兴起,见她也不过尔尔,只是个平庸之人,便就失了兴致,将琀璋丢在一边各自清谈去了。

不多时,便有一小奴来请众人入席,琀璋亦随着大家在谢朗的带领下离开会客厅来到席中,宴席设在谢府后花园中,月色如练,又映衬着湖中一轮明月,恍如白日,又在假山屋檐点着无数的蜡烛,更显得比白天还要明亮华美。

琀璋与柳絮来到园中,却不知自己该落座在何处,思前想后,看来还是只能先找到谢琰。

但为了不在柳絮面前显得自己总离不开谢琰,只好装模作样寻了一圈,终于在一棵腰粗的大柳树后头见到了那穿着云纹锦衣的青年,刚想寻一个借口走过去,却看见他身边走过来一个女子。

那女子远远望着便觉得雅致非凡,行动飘逸,出现在谢氏家宴之中,又绝不像是个丫鬟,想必定是族中显赫之辈。

而正当琀璋还在猜测之时,将自己认识的谢家女子全部想了一遍,忽然察觉到身边的小丫头好像有些异样。

柳絮表情变了好几变,从不相信到惊讶,再从惊讶到激动,渐渐地眼睛里竟然还泛起了光亮,琀璋不知所措,连忙关心了她一声:

“柳絮?”

柳絮这才意识到还有她的存在,平静了一下情绪之后,压着兴奋之情对琀璋说道:“琀璋姑娘你看,那就是我们大小姐!”

谢道韫?那就是谢道韫?

琀璋知道了那女子的的身份,兴奋的样子绝不亚于柳絮,要知道那可是她的偶像,是在高柳山之时就被师父当做典范来教育她的人物,后来又听柳絮说了她不少的故事,仰慕之情便更是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更何况,此时此刻她的出现又正中琀璋下怀,如此一来,自己不仅不用又被柳絮误解为连一时半会儿都离不开谢琰,还可以得一个体恤下人的名声,真是一石二鸟。

“那要不我们过去和打声招呼?”琀璋问柳絮道。

“好!”

小丫鬟想都没想就飞快地答应了下来,然后拉着琀璋就要往柳树而去,琀璋没反应过来,差点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她以前竟然从来没有发现小丫头能跑得这么快,力气还这么大。

柳絮拉着她飞快地来到了谢琰与谢道韫处,她二人刚才所站之处离此地有些距离,中间隔着三条路一座桥,琀璋已走得直喘气,柳絮居然连眼睛也不眨一下。

而这么巴巴地跟过来,在见到旧主之后竟然只是一味激动地说不出话,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来:

“大小姐。”

然后差一点就要行跪拜礼以示忠心,好在谢道韫连忙阻止了她,否则必然要引来围观。

谢道韫忽见到未出嫁时的丫鬟,一时也勾起回忆,拉着她的手道:“好丫头,如何行此大礼?我们一同长大,我只当你是姐妹。”

听了这话,柳絮更加在旁感动不已,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拿衣袖悄悄抹着眼泪。

谢道韫忙帮她擦泪,之后才注意到了一直在看她们主仆情深的琀璋,向她笑道:

“对了,这位是?”

谢琰立刻给二人互相引见:“这是小弟的好友,琀璋姑娘。待会儿入了席,可让她与姐姐好好聊聊。”

然而还没介绍完,就不知打哪儿忽然跑过来一个垂髫的男孩,往他们处奔跑过来,一看见谢琰就亲昵地扑了上去。

“舅舅!”

谢琰则笑着一把抱起男孩,摸着他的头,眼神里尽是宠爱:“蕴之,你也来了?方才在前厅怎么不见你?”

谢道韫也上前摸了摸男孩,语气里全是做母亲的嗔怪:“刚去厅里见过了兄弟们,蕴之就吵着要去园里玩,真是没办法。”

听了这话,缠着谢琰的蕴之不依了,看着自己的母亲,嘟着小嘴道:“明明是娘亲又与爹爹吵架了,近来心情不好,所以蕴之才想带着娘亲去花园里散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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