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摘星楼的地下车库,这里空旷的只剩下一辆车还停在角落里。五月的北方,夜里的风还是有一些寒,由于地下车库的构造设计,穿堂而过的冷风所发出的呼嚎声显得格外凄厉。我竖起大衣的衣领,把手穿过皮包提系揣入衣兜时,忽然间想起皮包里方名企交给我的那三样东西,心里又沉重了几分。
刚发动了车子,这时被我顺手甩在副驾座上的手机屏幕闪烁起来,来电显示是方名企打过来的。
不明所以,拿起电话喂了一声,那边立刻响起了方名企的喊声:“喂?喂,莫先生!快,快来一下我的办公室。这边有些不对!谁?谁在那?”随着啪的一声,好像是手机掉到地上的声音,接着便是长长的忙音。
我的神情立时就紧张了起来。怎么回事?难道……。我不敢多想,直接从车里夺门而出,直奔楼梯口!
我以最快的速度爬到了四楼。在写有风月地产四个发光大字的广告牌下面,门大敞四开着,虽然整个工作间的灯没有亮,但从方名企办公室里射出的灯光足以照亮这周围的一切。我稳定了一下自己的呼吸,走进了风月地产公司的工作间。
我警惕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并没有什么异样的存在。从刚刚方名企电话中的声音判断,似乎有什么东西出现在他的视线里,然后他就被袭击了。为了保护自身安全,我猫着身子,蹑手蹑脚的穿行在工作间去方名企办公室的路上。往往这种时候我就会特别想念明静,因为有她在身边,我此时甚至可以肆无忌惮地行走。
距离办公室只有不到二十米的距离,而我却花了将近十分钟的时间才从楼梯的门口处挪动过来。
办公室的百叶内帘是拉下来的,只有暗淡惨白的光透了出来。我猫身在门口,贴耳听了听里面的动静,寂静的没有一丝杂音。终于我鼓了鼓勇气,猛的起身,打开了办公室的门,没有上锁,门被很轻松的打开了。我先是侧身向里面扫了一眼,紧接着便被眼前惊骇的场景所震慑。我没了丝毫警惕,神情呆滞的看着屋内的一切,惶恐不安已经占据了我的整个灵魂。
躺在办公桌上的赫然是方名企的尸体,脑袋仰面垂在桌面以下,脖颈上赫然插着一只铅笔!鲜红的血液还在伤口处不停的往下滴!而更可怖的是他那圆睁的血红的双眼正看向我这边。这场景和记录着他死亡的那张相片中的样子一模一样!
简直无法相信这一切竟然会来的这样快,虽然已经过了午夜零点,也算是照片中日期的第二天了。但从照片的采光角度来看完全没有想到这一切会发生在夜里!
这应该是明显的他杀现场!很可能凶手还在附近。而我之前的预测似乎毫无作用,因为这个已经达成目的的凶手竟然始终没有在我的设定系统中荡起涟漪。
险些忘记我还身在危险之中。观察了整个房间并确认安全之后,我闪身进入了办公室,然后关上房门并且将其反锁。我又警惕的检查了房间内室,确认没有任何人后,我掏出了手里,准备打电话报警。
然而就在此时,眼前的一幕让我的头皮一阵发紧,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一个极为恐怖的画面出现了。已经成为尸体的方名企竟然从桌子上坐了起来!
难道尸变了?真有这种事情?我一时吓的不敢动作,眼睛死死的盯着这个已经不能被称为人的东西。突然耳朵里传来了“咯咯”的诡异的笑声,我能清楚的分辨是从方名企尸身的方向传过来的。鬼上身?这种身临其境的恐怖要比听故事看电影惊悚一万倍!
“哈哈哈……”突然方名企那爆笑的声音刺入我的耳膜。我忽然醒悟一般的冲到他的面前,顿时就气不打一出来!这家伙!竟然装死!
只见方名企拔掉用胶带固定在咽喉处的半截铅笔,又擦掉了脖颈上的红色药剂,笑嘻嘻的对我说:“怎么样?你也被我骗了吧?”
“我……”我竟然一时语塞,刚刚的确是被他骗到了,我悻悻的把手机上按下的110数字删除。然后平静了一下心情问道:“为什么?”
方名企此时一脸歉意的说道:“我不是有意要吓莫先生的,只是突然想起今天白天莫先生说过的一句话!”
“哦?我说过什么话能让你半夜有这么大的兴趣搞这样的恶作剧?”我的话语中还是略带怒意。
“你说……我看到照片只能知道结果,但……我却看不到过程!”方名企努力回忆着白天我说过的话,似乎想复原一遍,模仿完我的口气他又继续说道:“所以我想,如果我能让照片中的结果出现!那会是个什么样子?是不是我收到的照片只是对刚刚那个场景的一个记录?也就是说我根本没有像我们一开始认为的那样——死于我的办公室?”
我微微一愣,没想到方名企的思路竟然如此开拓与新颖,这一点是我完全没有考虑过的,他说的没错,如果照片里描绘的未来不过是他刚刚那个假死特写。那岂不是根本就没有关于他死亡的预言了?
“有一定的道理,但为什么你要骗我上来看这一幕?”我还是对他故意吓我有所介怀。
“我也是想确认一下,我刚才的装扮像不像而已,真的不是故意吓您,莫先生,对不起。”方名企连连道歉。
“没想到……预测未来走向的我也会被骗!”话一出口,我马上就意识到事情的不简单!
“等一下!”我眉头紧皱,神情激动的说:“这……这完全不在我的预测之内!你的未来轨迹和我的预测已经出现了较大的偏差!”
“难道说……已经有外因入侵你的设定系统了?”方名企惊讶的问道。
“不仅是入侵了我的系统,而且还接触到了身为系统中心的你!关于照片中所预测的是不是你刚才的行为我不清楚,但是有很多东西潜移默化的影响了你的思维模式,比如那张照片,和我对你说过的话,而我对你说那番话完全是在听你说了应对第二张照片的行为后给出的!也就是说三张照片是一个连环的圈套!”
方名企此时才恍然大悟!“难道……难道,迄今为止的发生的所有事,都在那个照片制造者的掌控和引导下?”
“不错!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有他的理由,他应该有一个很明确的目的。”这时我回想到我也是因为收到了照片才会纠结于方名企口中的真像!也正是那两张李明静作案现场的照片才把我引到了这里!而这两张照片的起因正是方名企委托我杀常辛鹏!一步步的往回推敲,我竟赫然发现,下洋村的那片林地才是事件的起因。“该死,一开始就被人牵着鼻子在走,自己竟然全然不知!”我骂自己怎能如此大意。
“那……。他的目的达到了吗?”方名企用微弱的声音问我。
我把每件事都联系到一起,一点一点的把这半天以来的事情详细的回忆着。突然我想起了什么,大喊一声“不好!”接着身体弹射而出,直奔楼梯口!
我几乎是飞身跃下每层的楼梯,以最快的速度跑至摘星楼的地下车库。
自己太大意了,怎么能把那样贵重的东西落在车里!心里不停的埋怨着自己,飞似的冲到了车库角落,那里停放着我的车。
“盘虬古刀、炼魂玉碟和那封密信,……都不见了!”坐在车内的我无精打采的对追至车库的方名企说道。
方名企愣在当场,良久无言。
“这……,都怪我,方总,我有负于你对我的重托啊!”我捶胸顿足的自责着,双手狠狠的砸向汽车的方向盘,却不想按响了鸣笛,“滴”的一声长鸣在幽静的地下车库内显得格外刺耳。方名企打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来,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淡淡的说:“别那么沮丧,那三样东西的丢失我也有责任。”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也许是窝在这车库的流浪汉,趁你不在偷的也说不定,先回家休息吧,等明天我们再想办法。”
“那好吧,方总,我会调整我的预算值,希望能发现点什么。你不回家吗?”我这时才想起,这里就我一个人的车,方名企的车竟然不在这里?
“呵呵……这里就是我的家,自从半年前的那档子事发生后,我就再也没回去过!”方名企的声音里没有愤恨,没有激动,相反,他的声音却异常的平静。
想起半年前他的太太给他带绿帽子的事件,我也有些感慨。人生在世又岂能事事顺心,走好当下的每一步棋,也许才有机会挽回败局。
方名企下了车,微笑着朝我摆了下手,便转身走向了电梯。
看着他的背影我发动了车子,我想我是太过依赖对未来的预测能力了,长久以来我所预测的系统内还没有出现过未知因素,更没有出现过也可以预知未来的人!从常辛鹏系统的设定预测,到现在方名企系统的设定预测。似乎一个新的挑战正在向我招手。
回到家中,已经接近凌晨三点,单身的生活让家里变的有些脏乱,由于父母过世的早,成长于孤儿院的我从小就学会了自理,但是无拘无束的生活习惯和放荡不羁的性格让这个只属于我一个人两居室略显自由散漫了些。洗浴完毕后我便直接进了卧室。躺在床上想起从昨天早晨和明静在b公寓里发生的一切,也不知道现在她如何了。今天发生的事情已经太多了,疲惫让我迅速的进入了梦乡。
早晨拖着沉重的手臂敲闭欢蹦的闹铃,四个多小时的睡眠对我来说根本就是杯水车薪。昏沉的大脑让我的意识模糊而飘渺,我挣扎着从极具吸引力的床上坐起身子。轻揉了两下太阳穴,做了两个深呼吸,然后拖着慵懒的步伐走到卫生间。几捧清水沐面之后,顿感神清气爽了不少,顺便拿了两片提神醒脑的晶片贴于太阳穴处。此晶片由冰片薄荷等十几味中药以适当比例混制而成,是我平日里阅读资料时所必备之物。不仅能够提神醒脑,更有增强记忆,活化思维的神奇功效。简单的洗漱,整理后我便出了门,今天的计划和安排还要再和方名企定夺一下,由于昨天凌晨发生的事,计划应该略有变动。
吃过早饭,驱车来到摘星楼下,却又是一幅出人意料的景象。对设定系统的走向已经完全失去掌控的我,不安的看着人头攒动的好事者大军。摘星楼的地下停车场入口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我几次鸣笛都未能撼动车前的任何一个人,然而这条路上的车辆也早已被人潮所滞留。
“这又是什么情况?为什么最近总在我的设定系统内发生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我一边想一边下了车,跻身进了人群想看一下人们到底在凑什么热闹!
随便搭讪了旁边的一位年纪略大的中年人,看他西装革履,大腹便便,一副老板的派头,一点也不像是爱凑热闹之人啊?不敢妄加猜测,便开口问道:“这位大哥……。”看他年龄应该喊个大叔都绰绰有余,但是现在上了年纪的人都喜欢别人把自己喊地年轻有活力,叫个大哥也算投其所好。“哎,这位大哥,劳烦您给说一下,这一大帮子人都聚集在这儿干嘛呢?”我很客气的递上根烟。那位胖大叔却没有接,而是小声对我说道:“小兄弟,你刚来吧?这里一会要有好戏上演啊!”看他那肥硕的脸盘,再加上一脸的淫笑,怎么就让我想起了二师兄!
“好戏?”我正纳闷呢,突然听到一个凄婉的女声在头顶高喊:“名企,你就那么绝情,你就一点都不念我与你往日的夫妻之恩?”
我举首望去一个四十岁左右风姿犹存的妇人立在四楼的窗子外。高处的风卷着她那红色的衣裙,扬起的衣摆在空中激起波浪般的起伏,引得楼下大群西装革履的男士向上眺望的目光中充满迷离的****。
对于方名企的妻子,给我印象并不好,毕竟是她红杏出墙在先,才闹的两人老死不相往来。是我帮助方名企干掉了他的顶头上司,使得方名企一吐往日的窝火与怨气。只是我不懂为何与妻子誓不再见的方名企那时没有提出离婚?他的妻子半年来也都不曾和他有过联系,为何今日突然出现在摘星楼四楼窗外寻死觅活的向方名企祈求着什么?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心里暗自叫苦,像这种外因此时侵入系统的几率那是几十万分之一。我完全将之忽略不计的!为何这样低概率的事件也会在这样的非常时刻看似非常巧合的发生了!
但我心里非常清楚,这样的事件发生绝非巧合!一些在我模拟系统中发生概率非常低的事件,在别人更广阔更细致的系统中可能就会转变成一个不容忽视的高概率事件!
又在别人的预测之内被摆了一刀!我恨恨的捏紧拳头,开始了从这一刻往后的模拟系统预测,可恶的是,由于楼下的围观者,这次涌入系统的外因太多,而且全都是人这样复杂的因素,我的资料尚且不全,再加上如此繁琐的计算,我渐渐感觉我的预测似乎对观察整个系统走向毫无参考价值可言!对于未知的恐惧再一次袭上我的心头!
由于从下面看不见方名企也听不见方名企的声音,我跻身进入摘星楼内,从楼梯间快速向上攀爬。到了四楼,我却发现门口早就围了不少电视台的记者,而进入风月地产的那扇门却是被锁的牢牢的。
“糟糕!”我暗叫不好,现在的摘星楼内可谓是乱作一团。
“嗨……小哥!”一个甜到心窝的女声突然从我背后响起。我立时就是一身冷汗,身后的人,我不用回头也知道她是谁。
“小哥和方总关系不一般呢。”叶暖妍的两只手拽着我的手臂就往后拖,她边拖还边叫喊:“哎呀……人家都是你的人了,你怎么能说出这么不负责任的话嘛。”此话一出,门口的一群记者狼一样的望向了这边。
“我的小姑奶奶,这是要闹哪样!”我一边在心里埋怨这丫头添乱,一边急忙头也不回的跑下了楼梯。
一口气跑到地下停车场的角落,大口喘息着张望有没有追兵,幸好我这种无名小卒不值一提。像方名企那样的大牌人物,即使在门前等一上午,回电视台一样可以交差。
我调整着呼吸慢慢的直起身子。突然眼前一道粉色的影子闪到了我的面前,其身法的敏捷与灵活让我大吃一惊。叶暖妍伸手将我呼之欲出的惊讶捂在了嘴里。
“嘘……”叶暖妍做了个不要出声的手势,接着她把我的一只手摊开,用食指轻轻的在我手心里写了四个字!“楼内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