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准备。”
陈安洵的声音中带着些……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惆怅和慷慨激昂。
“等一下等一下,我没准备好啊!”
吴晓晓大声的喊着,一只手紧紧的拉着系在自己身上的安全带,另一只手拉住了车门把手。
她能够清楚的感受到自己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立了起来,这甚至比她第一次上手术台还要紧张。
吴晓晓向窗外瞥了一眼。
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她使劲的摇了摇头,又使劲的眨了眨眼睛,依旧是窗外黑洞洞的周遭,随即立刻害怕的闭紧了双眸。
“天呐我什么都看不到啊……怎么跳啊?不行不行,要死要死!我不敢!”
“别怕,开了车门之后就睁开眼睛,立刻跳。”
陈安洵坐在驾驶座上耐着性子安慰吴晓晓姑娘,实际上,他心中有数……一会儿他们需要面临的,到底是何种的危险。
跳车这种事情,别说是两个姑娘,就连他这种身手敏捷的大男人都不敢轻易尝试,可现在的情况,他们也只能如此!
这来往的山路陈安洵不知道开了多少次,地形他早就熟悉得很。
车子行至山脚便可以开上大路,由于这路开发得潦草,两侧还都有几百米的草地,但问题关键是跳车之后,这两个女人是不是能平安落地……
陈安洵没有什么时间犹豫了,一切的一切迫在眉睫。
他单手摁开了自己的安全带,大喝一声,“解开安全带!”
陆双和吴晓晓皆是按照他的要求松开了安全带。
两个人下意识的屏住呼吸,屏住,再屏住。
伴随着陈安洵大喝一声的,“跳!”
陆双和吴晓晓不约而同的推开了车门,手刹被那个男人猛地拉了起来,陈安洵也推开了车门一跃而下。
车子失去了方向向前猛冲,势如惊雷。
陈安洵在跳下车的瞬间便立刻稳住了自己的身体,毕竟是刑警,身手自然是不错的。
车子撞到了公路的围栏依旧没有停下,激烈的向前滑行。
车轮摩擦这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而伴随着车子剧烈的撞击声,也传来了女人声嘶力竭的呼喊。
“啊……唔……”
陈安洵的眉心一沉,糟糕,可能是出事了。
“陆双!该死的!人呢,陆双!”
人在危机关头的潜意识似乎模糊了陈警官的听力。
他下意识的顺着自己这边方向爬起来,慌乱的大声呼喊着,“陆双!陆双!”
“别喊!我没事……快去看晓晓。”
陆双揉了揉自己发疼的肩膀,撑着地面站起来。
刚刚那犀利的叫声不是她,而是吴晓晓……
脑袋一阵阵的发晕,鼻尖甚至带着微微的苦涩,陆双摸了一把自己的人中,貌似流了不少血。
她蹭了蹭手,捂着膝盖站起身,而后便寻着刚刚听到的声音挪着步子往前走。
“吴晓晓,吴晓晓!”
陈安洵也找到了那个女孩,她在滚下来的时候脑袋磕到了路边的石头,眼眸紧紧闭着,唇瓣发出了一些模模糊糊的呓语。
“别摇她!”
陆双大喝,从自己的口袋中摸出了手机,打开了手电筒塞进了陈安洵的手里,让他举高。
而后便跪倒在地上检查吴晓晓的情况。
“晓晓,宝贝,睁开眼睛!晓晓?”
陆双低唤着她,她能够清楚的听到女孩唇瓣溢出的嘤咛,俯下身挺了挺她的呼吸和心跳,便立刻训练有素的检查着吴晓晓的身体,手指绕过她的脑后,却摸到了一片鲜血。
糟糕了!
陆双在心底低声呼号,作为医生的理智便立刻刺激了她。
出血量很大,鼻尖浓重的血腥味也刺激到了陆双某根焦躁的神经。
“快,打电话叫救护车!”
城郊医院的走廊,带着一股子陆双不习惯的过重消毒水味道。
这是陈旧的医疗设施设备才会带来的气息。
陆双却早就不习惯了。
在跳车的时候,她的肩膀和手全部受了伤,没有办法上手术台,否则依照陆双的脾气以及对于这个地方的不信任,吴晓晓的手术一定她一定会亲自上场。
不过两个小时的功夫,她和吴晓晓又回到了这个地方。只不过这一次,她是以病人家属的身份,吴晓晓是以……被抢救者的身份。
陆双联络过吴院长,由于现在是深夜,电话没有被接听,她所能想到的和吴晓晓有亲近关系的人,便只剩下陆栖迟……
只不过那个男人现在身在墨尔本,远水也解不了近渴,可陆双总是在潜意识里有一丝对陆栖迟的私心,还是拨通了他的电话。
那个男人接电话的速度很快,声音也很温和。
陆双低低的唤了声,“陆院长……”而后便是重重的叹气。
“陆双,出什么事了?”
“我没事……晓晓出了事儿。她摔伤了磕到了石头,我看过情况,应该是脑部有骨折,出血面积很大,颅底可能会产生积液,现在在a市城郊的一家小医院抢救,我初步判断情况不会很好……现在a市是夜里,我联系过吴院长没有接电话,还有……”
然而陆双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陆栖迟开口打断。
“急救过后立刻转院,小医院无法应付这种精密的脑部手术,大手术必须到三甲医院去做。我现在买机票回去,有任何情况随时联系我。”
话音落,陆栖迟便挂掉了电话。
陆双紧紧捏着手机,她的手依旧在颤抖,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胆怯,还有对于吴晓晓的愧疚。
如果不是她非要叫晓晓来帮忙,她也不会……出这么大的事。
陆双吸了吸鼻子,眼眶便酸涩起来。
手机还有百分之三的电量,她还有可以打最后一通电话的机会。
她在通讯录中找到了韩乾的名字,却迟迟没有摁下去……
劫后余生的人,总会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下意识想起自己心里最惦记的人。
在那一刻,她想到了韩乾,还有小猴子……
如果今天躺在手术室里的人是她,她不担心小猴子,有韩乾在,他会给她最好的生活,她也不担心韩乾,她相信那个男人会把生活经营得很好,只是心里有一处,莫名其妙的难受着……
“想打电话给韩乾?”
身后猛地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是陈安洵。
她没来得及转身,手机便被那个男人利落的抢了过去,锁屏,紧接着便被揣进他的裤兜里。
“我看你这个样子,你们两个人应该是吵架了吧……”
陈安洵的脸上多了几抹灿烂阳光的笑容,他的衬衣挽到了手肘的位置,露出了小臂上的擦伤,血迹干涸了,都是没有处理过的样子,而他的手上,却拿着个白瓷托盘,上面摆着处理伤口的纱布和药。
陆双望着他的目光带了几丝疑惑,似是明白了什么,陈警官清了清喉咙,才继续道,“咳,你知道的,这城郊医院条件不行,吴晓晓的手术已经把今晚值班的所有医生都弄过去帮忙了,所以……也没有富裕人手能帮你看看伤。”
陈安洵伸手将陆双摁在了椅子上,自己便单膝点地慢条斯理的蹲在了她的面前。
他轻轻撩起陆双的裤子,在看到那触目惊心的伤口时,那原本清淡的神色立刻变得严肃起来。
“伤得这么重?你怎么不说话呢?”
“没事……我自己心里有数。”
陆双淡淡的答,两只手轻轻撑在椅子的两侧,任由陈安洵将消毒伤口的药水涂在她的腿上。
“疼吗?”
陈安洵小心翼翼的对着陆双的膝盖吹了吹,不时去看她的表情。
要知道这些做刑警的人,日常面对的嫌疑犯太多,总是粗手重脚,而此刻,陈警官这难得的温柔,便显得如此的珍贵了。
陆双并不觉得痛,神色很平静,好像这些伤痛都变得无感了,只是身上的重量,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那种自责、愧疚,几乎要将她压垮。
“陆双,我有个事情想要问你……很多年了。”
陈安洵一边用纱布帮陆双缠好伤口,一边小心翼翼的说着,状似不经意的那般。
只不过……顿了顿,这徘徊在嘴边的话,又被他咽了下去。
“算了,以后再说吧。”
陈安洵叹了口气,爽快的站起身来,他将手中的白瓷盘交给了陆双,还不忘小心翼翼的嘱咐着,“身上要是有伤,就自己去卫生间处理一下,你比我专业。”
话音落,陈安洵又将自己的手机塞进了陆双的手里,“你的手机没电了,你有什么事儿用我的手机……想韩乾了就打给他,有危险了可以打给我。”
吩咐完这些零七八碎的情况,陈安洵又叫来了一个年纪不大的警察,让他贴身保护陆双。
这些琐事都安排好让他放了心,才拍了拍陆双的肩膀,对她继续道,“我现在要去调查一下事故现场,不能在这里陪你……吴晓晓手术结束后,你如果有需要警方协助的,可以叫小吴来帮你,也可以随时找我……”
陆双颔首,却没有什么神色般的淡然,去面对陈安洵的目光如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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