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董言也事努力尝试提高英文的。
就比方说,她最近就看了很多励志英文演讲,嘴里成天念叨着人家的名言“ifnotme,who?Ifnotnow,when?”。
翻译过来就是很豪迈的一句话“如果不是我,还能是谁?如果不是现在,还等什么时候?”。
不过求知欲虽然充足,但任何一门语言的提高毕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所以英文的笑话还是一直在闹。
经过一天高压课程的轰炸后,董言闷闷不乐走在出校门的路上。
每次上完课她都心情不美丽,老师的一番高谈阔论对她而言如同天书,每次她刚积攒了点自信,一上课便被瞬间打击殆尽。
脑子里乱糟糟的,只顾低着头往前走,也没看前面的人,只看到一双脚挡在她前面。
她往左,那人也往左。她再往右,那人也往右。
董言不悦地仰起头——
“江俊彦?”看到来人,她诧异地挑起眼眉,“你到这来干什么?”
“怎么,你学校你来得,我就来不得?”一抹狡黠的笑意划过他的唇角。
“笑话,我是这里的学生当然可以。”
江俊彦诡谲地一笑:“那按你的说法,只要是学生就可以了?”
董言看他笑得古怪,心里凉飕飕的,脑海里蹦出一个念头:“你不会告诉我……你也是这里的学生了吧?”
江俊彦但笑不语,董言心拔凉拔凉的,想必是猜对了。
这年头,在家受“地主老爷”管教不够,到了学校还有可能见到他——唉,这日子,苦啊!
她自言自语地嘟哝:“澳洲这么多学校,我们学校又不是最好的,干吗偏偏选我们学校……”
“这可不归你管。”他挑挑眉,不以为然。
“什么专业?”
“无可奉告。”
说到这,他从包里掏出一封信给她:“你的信,我出门的时候在邮箱里看到的。”
董言一看,眼都直了:“你没事吧?这是我寄给我爸妈的家书,我亲手拿到邮局去寄的,你怎么又给我拿了回来?”
江俊彦微愣,将信将疑地审查了一遍信封上的地址,无语至极地瞪着她:“小姐,你把‘from’和‘to’用反了!应该是从我家寄到中国,你写成了从中国寄到我家。亲自跑去邮局寄信,结果寄给了自己。呵,亏你还有脸怪我!”
董言再定睛一看,江俊彦说得果然不假。
这下也没法狡辩了,脸一阵青一阵白。
江俊彦见她如此窘迫,倒反而好心情了起来,咧开嘴邪笑道:“喂,同学,你英语这么差,要不我给你补补?”
董言一听,起先还以为自己耳朵出现了幻听,直到确定江俊彦不是在开玩笑,她才大喜过望地点头如同捣蒜。
“不过,有没有什么条件?”董言眯起眼,戒备地问道。
要说这厮突然善心大发,她还是有点不敢置信。
江俊彦耸耸肩:“条件嘛……就当你先欠着,怎样?”
“就知道你这家伙不会这么好心!”她撇撇嘴,露出一副“果然不出所料”的表情。
虽然知道江俊彦这家伙难保以后不会拿着鸡毛当令箭,仗着他对自己有恩惠漫天要价,但想想当务之急还是快点把英语搞定,毕竟这才是立身之本嘛。
如此一想,董言也没有过多犹疑,并一口答应下来。
“那就今天开始吧。”江俊彦用信敲了敲董言的脑门。
“今天啊……可不可以明天再说?刚上了一天的课,老师说的东西,现在就像蚊子一样,在我耳朵里嗡嗡叫,现在我一秒钟英文都不想再听了。”
“不行,打铁要趁热。”他脸色一沉,丝毫没有半点改变主意的意思。
显然,就像胳膊拧不过大腿,“董小姐”也扭不过“江老大”。
十分钟后,两人的身影就出现在图书馆里。
“好,从现在开始,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江俊彦指着前边不远的一张桌子,对董言说,“wecansitonthattable(我们坐那一桌)。”
董言张大了嘴,像是听到一件不敢置信的事一般,惊讶地看着他。
江俊彦有点不耐烦了,又用英语重复了一遍。
董言不情不愿地走到那桌子旁,心里还在琢磨这是什么古怪的教学法,但还是依言照做,当着全馆同学的面,坐到了桌子上面,然后对着江俊彦用英文说“轮到你了”。
江俊彦这会儿的表情简直是瞬息万变,董言不禁暗感慨,一个人到底是何如在脸上同时可以变幻出那么多种不同的表情——惊异、窘迫、无语。
所有人对他都投来了异样的目光,这一瞬,江俊彦真想装作不认识她。
“你给我下来!”江俊彦伸手一把将董言给从桌上揪了下来,压低声音,恨恨地道,“‘sitonthattable’是说我们可以坐那张桌子,不是让你坐到那张桌子上面!”
“哦……”董言尴尬地挠了挠头,赶紧在位置上坐好。
想她堂堂一个横扫法庭的律界“杨门女将”,虽然没有像“九品芝麻官”里的周星驰那样口才,可曾经也算是个能言善辩的律政佳人。现在到了新国度,却因为语言不通屡屡闹乌龙,简直应了中国一句成语——“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我们今天先从一些日常口语经常会用到的开始,”江俊彦把她飞远的思绪拉了回来,“和澳洲人交谈的时候,他们经常会问你有什么业余爱好,比如我现在问你,你又什么爱好,你怎么回答?”
“Ilikeeatingsnake。”董言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江俊彦面部肌肉抽搐了一下:“你的爱好是吃蛇?”
董言把头摇得像拨浪鼓,生平就怕这玩意,想起来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说的明明是吃零食。”
江俊彦没好气地道:“零食是‘snack’!”
董言吧唧了下嘴:“那你说,一般会怎么回答?”
所谓对于老师最好的办法,就是把问题变相抛回给老师。
江老师这次也倒是给面子,他说:“一般就回答‘Ilikehangingoutintheloungewithmyfriends。’就可以了。”
董言面露困惑之色——“hang”不是吊起来的意思吗?谁的爱好还是把自己和朋友吊起来的?
她皱着眉头,踌躇于问与不问之间。
“有什么不懂的就直接说吧。”江俊彦看她一副憋红了脸的样子,便替她说道。
“那个……我就是想问,为什么他们喜欢吊在休息室呢?这是澳洲人什么特别的风俗习惯吗?”
董言惴惴不安地看着脸色已经变青的“江老师”,为了能够更生动立体地体现当时的场景,她还特别做出了一个吊死的动作。
江俊彦额际的青筋暴跳了两下,不断暗示自己要冷静,只听他道:“hangout不是‘上吊自杀’,是‘出去玩’的意思。‘lounge’是有休息室的意思,但有时候也形容‘小酒吧间’。”
董言呷了呷舌头:“还好意思提‘酒吧’,上次丢脸还没丢够啊……”
“你说什么?!”江俊彦横眉竖目,恨不得下一秒就要把她“生吞活剥”了。
董言吓得“花容失色”,赶紧低头作“鸵鸟”状,“颤颤巍巍”地嗫嚅道:“没、没什么……”
江俊彦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继续发问:“如果我问你howareyou(你好吗?),你怎么回答?”
“Iam27yearold(我今年27岁)。”她自觉毫无违和感地回答。
江俊彦面部肌肉紧了紧,但还是勉强忍下了,继续问下去:“whatdidyoudoyesterday?(你昨天做了什么?)”
董言想了想,点点头:“yes。”
因为“yesterday”有“yes”这三个字母,所以董言以为这句话的问题是让她回答“yes”或者“no”,她没有听懂全部的问题,所以就随便答了句“yes”。
她这个英语水平,以前的英语是数学老师教的吗?!
江俊彦突然有种想拿块豆腐砸她脸的冲动,可这女人偏还露出一副无辜的表情。
“如果有人跟你说‘sorry’(‘对不起’),你怎么回答?”他换了个最简单的问题问,心想这次她总可以答对一题了。
此时,恰好一对男女手挽着手经过他们那桌,董言看到男孩子殷勤地替女孩子拿过水杯和书包,突然联想起她和苏正义在大学时,一起在图书馆复习的时光。
记忆仍然清晰如昨,但那段曾经单纯美好的青葱岁月,终是像流沙逝于掌间,再也回不去了。蓦然回首,之于她,那段过去,就像一个很遥远、很遥远的故事了。
“喂,你到底在干吗?成绩都差成这样了,还开小差!”对面眼前“顽劣”的学生,江俊彦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董言回眸,愣愣望着江俊彦不悦的俊脸,脑海里浮现出苏正义大学时的脸孔。
曾几何时,他也是这样坐在她的对面,变着法地督促自己认真学习。
可惜,世易时移,物是人非。
“喂!”
“啊?”董言这下终于回过神来,情急之下,答案也没过脑子,直接冒了句,“Youarewelcome。(不用谢)。”
瞬间,江俊彦风中凌乱,面色更加不愉。
“你可以回答‘itisok’或者‘that’sfine’,他们都是表示‘没关系’。就是请别回答‘不用谢’,因为我不是在谢你!”
这可是放水的题!
“消消火、消消火,为人师表、为人师表。”董言谄媚地抡起书本,朝他猛扇献媚。
江俊彦冷飕飕地瞟了她一眼,再出题:“‘自由女神像’的英文知道吗?”
“这个简单,‘自由女神’当然是‘thefreewoman’啦!”董言自信满满地拍拍胸脯,丰富的想象力又回来了,自信满满地冲口而出。
江俊彦脸色由青转黑:“是‘StatueofLiberty’,专用名词!不是‘自由的女人’直译的!”
“好吧……”
“鸡翅?”
“chickenhand(公鸡的手)。”
江俊彦默然无语,靠着强大的意志才没有放弃治疗她:“是‘chickenwing’。”
“哦……”
“冲胶卷?”
“washthefilm?”董言赔小心。
“不是把电影洗了,是冲胶卷!动词要用‘develop’,developthefilm!”
“息怒息怒,我知错了……”
“算了,看样子考你也是白考,你先把这篇文章给念了。”江俊彦丢给董言一篇难度并不深的文章。
“LauraisaChinesegirl……呃……oneday……呃……”她不仅念得疙里疙瘩,而且发音也不准,但江俊彦并没有打断她——
学英语的第一步就是不要怕说,即便说得不好也没关系。
但这样的好耐心,持续到董言读到这句——
“sheputonashit……”
“不是shit,是shirt!她穿上了汗衫,不是她穿上了狗屎!”
江俊彦终于忍不住打断了她,早已扭曲的俊颜布满了一脸的黑线,额头的青筋也在“跃跃欲试”,虽然还在故作“镇静”,但差不多已快达到“崩溃抓狂”的边缘。
“好了,今天的课就到这里!”
在逼近掐死这“笨女人”的临界点之前,江俊彦果断宣布今天的课到此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