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想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不想见我们小久久了?”杜宓娘似有深意地一问。
“不,无论她成了什么样,我都会像她一直对我那般不离不弃。”央君临只是不敢想象风月久为她受苦,而绝非有一丝一毫的嫌弃之意。
“陛下可要记得君无戏言这句话。”
杜宓娘的话越发让央君临心中不安,无论风月久出了点什么问题,他恐怕都不能原谅自己。
杜宓娘领着央君临来到风月久房前,二人行上楼梯,房门关着,看不见也听不到里头有多大动静。
“陛下,小久久就在里面。”杜宓娘不推门却说。
央君临不假思索按手门上,杜宓娘却又故作玄虚地说:“陛下可想清楚了,推开这扇门,见到之人如果不顺应君心,可……”
杜宓娘话语未尽,央君临手指的力气已然使出,在门正中央,轻手顺利将门推开。门敞开,眼前却没有风月久的出现,央君临疾步迈进门槛,这是当日他与风月久的洞房,如今已卸去了当时的喜庆红,反倒显得有一丝单调孤寂。
央君临目光捕捉到房中唯一的背影,她坐在床上,一层床纱相隔。央君临迈着沉重的步子上前,不去担忧风月久的外在改变,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弃置她不顾。
央君临已站至风月久身后,直到他掀起床纱帘之前,风月久都似毫无察觉有人靠近,无论是心跳,呼吸还是脚步,她都不曾注意一般。
央君临指上撩起一侧纱帘,而风月久的低垂的眼眸终于抬起,她蓦地转过身来,没有缺胳膊少腿,没有毁损容貌,外表毫无变化,唯一改变的是那对眼睛,眼神中只剩下一片澄澈,毫无其他意思。
风月久双手抱着一只整鸡,咬在嘴里挡住了下半边脸,只剩露出两只流露陌生眼光的眼睛。
央君临只愣了一刻,他一膝跪在床上靠近风月久,她却抱着自己的美食从另一边跑下了床,着急忙慌地打着赤脚跑向门边的杜宓娘,喊道:“宓姨有坏人,他要抢我的鸡吃!”
央君临转身愣在了床上,风月久跟杜宓娘喊说的那一句,简直就像三岁孩子跟父母抱怨被邻居家大哥哥欺负那般的稚嫩和无辜。
风月久冲到杜宓娘怀里,一脸撒娇的模样指着“陌生人”央君临诉苦道:“坏人,宓姨你把他赶走吧!”
“好了好了,小久久啊,他不是坏人,是客人,来看你的,你先坐这里吃着,宓姨跟他说,让他走啊!”杜宓娘哄小孩似的劝好了风月久,让她暂且坐在一旁吃她自己的。
杜宓娘对风月久的笑容敛去,转向央君临,他显然是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就像他当时让风月久成了陌生人,今日风月久照样奉还。
“陛下我们出来说吧。”
央君临和杜宓娘站在屋外的廊上,他眼尚能看见风月久坐在屋里啃鸡腿吃得津津有味,她看上去如此开心,当真就像个孩子一般天真无邪,可当她余光注意到央君临在看自己时,竟还转过头来吐舌做鬼脸,真将自己视作坏人了吗?
“大概两个月前,小久久回到啸虎山前,伤痕累累,没有性命之忧,可那以后昏迷了将近一个月,醒来就成了这样,请过很多大夫,都束手无策,我们也都不清楚她究竟经历了什么,大夫只说是心病,药石不灵。”
杜宓娘沉重道来,央君临眼里看着风月久一个人的快乐,她确实是自得其乐,可在央君临眼中,那便是他不可饶恕的酸楚和亏欠。
“这都怪我。”央君临道。
“嘴上说说都是没用的,如今小久久成了……你们眼中的傻子,但你现在是皇帝,天下之君,还能让一个这样的女人成为你的皇后,站在你的身边吗?”杜宓娘问。
“她是我唯一的妻,这一生,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有除她以外的其他女人。”央君临坚决心意。
“那太后呢,太皇太后呢,文武百官呢,还有全天下的百姓,他们会接受一个非常人的儿媳,脑子有问题的皇后吗?”
杜宓娘愤愤一问让央君临有一刹迟疑,他皱着眉头,杜宓娘所忧并非为难他,也不无理,对他而言,确实无论风月久是何等情况都愿意与她相守一生一世,可今时今日的他已经不是风月久一个人的夫君,而是这全天下的君主。
央君临显然陷入了决断的困境,杜宓娘没有逼他做何选择,他是皇帝陛下,自己区区小老百姓,又有何资格强迫他选择天下还是风月久。
“我得去前面看看,免得小久久的老爹又喝多了,虽然小久久心智只有孩童那般,但并不无理取闹,你要留在这儿行,别惹她生气,别让她哭啊,不然当心她老爹喝醉了不认人,弑君这种事,他疯了还是能做的出来的。”
杜宓娘离开了,风月久坐在房中,将一只整鸡碎尸万段,啃得一干二净,骨头扔的七零八落,她吮吸着指尖站起来,笑得一脸满足,满脸啃得油光发亮。
风月久转身面向屋外,方才还是央君临和杜宓娘二人在谈话,这会儿只剩下央君临一人注目凝望。风月久一对上央君临的目光,似是绵延千年,她扭头看两边,只有自己一个人,他在看自己?
风月久添完了最后一根手指迈步出了房间,跟央君临隔着两步距离,一副防备的样子问:“你真不是坏人?”
央君临刹那从出神入思当中抽离,风月久能跟他说话,他有多庆幸,欣喜若狂。央君临一步欲上前,风月久却一步退回房里,皱着眉头急说道:“不准过来!”
央君临又感受到心中的失落,可他明白,自己不能如此急功近利,不能惹起风月久的厌恶,不能让她生气,而应该慢慢拉近距离。
“宓姨去忙了,她让我留下来陪你玩。”央君临略带苦味的笑容瞬间软化了风月久的防备之心。
“真的?”风月久瞥着脑袋和眼睛问央君临,说道,“如果你真的不是坏人,那我就让你跟我玩。”
央君临越发笑得逼真了,让一切的苦涩暂且告一段路,叫一切妨碍的可能都抛诸脑后,他只想跟风月久好好相处,而不是陌生人或者坏人。
央君临点点头,他往风月久走去,脚步不越过那道门槛,只向她伸手过去。风月久没有即刻将自己的手迫不及待交在央君临手上,她又看他的笑,又看他的手,缓缓地抬起自己又是口水又是油渍的手,慢慢地伸向央君临。
风月久的指尖落在央君临手上,他等这一刻恍若一瞬千年,央君临抓紧风月久的手,她也蓦地对他展露不再防备的笑容,问道:“你要陪我玩什么?”
“你想玩什么,我就陪你玩什么,但在那之前……”
央君临掏出怀里的巾帕,牵着风月久手靠近,将她嘴角的油渍擦拭去,央君临的温柔如旧,风月久却愣着神情,毫不反抗,只是睁着略惊的双目注视央君临,不忍离开。
央君临小心翼翼地将风月久脸上擦拭干净,再将手指也擦过一遍,而风月久一声不吭的,像极了一个乖孩子,无论她是任性的太子妃,还是乖巧的“孩子”,都是央君临的心头爱,抓紧不愿放开的珍惜。
“鸡我都吃完了,你要早点不是坏人的话,我还会分一只鸡腿给你的。”风月久圆亮亮的眼睛无辜地一盯央君临。
“没事,我不饿。”
央君临折好巾帕放回,才说了“不饿”就被饥饿的肚腹出卖,从衡都赶来呼风寨,他几乎没有停下来一刻好好吃一顿饭,一点干巴巴的干粮只为让自己不倒下。
央君临肚子叫了,风月久清清楚楚地停在耳中,她又盯着央君临的肚子,俯身用指头戳了戳,撇着脑袋微微嘲笑道:“明明肚子就很饿了,还说谎!”
风月久又跟个大小孩一般叉着手,对央君临说道:“走吧,我带你去厨房找吃的去!”
央君临说罢就牵起央君临的手,而央君临也任由她将自己拉着往任何方向去。跑下楼梯,穿过竹楼,风月久时不时回望央君临笑得灿烂,他回应的笑容也越发不受束缚。
“慢点跑。”
“快点走啊!”
央君临被风月久带到厨房,风月久没有直接出面跑进厨房,而是拉着央君临躲在墙角外。今天是呼风寨的大日子,整个厨房周围飘香四溢,上桌的还未吃完,里头又一个又一个菜地准备着接上。
风月久躲在窗下,探出半个脑袋往厨房里偷看,一道热菜装盘,待会儿就要送出去,就趁着那个空荡闯进厨房偷好吃的吧。
风月久笑得意味深长,她转身蹲回央君临身边,还抓紧他的手不放,对着央君临自说自话说道:“等他们出去,我给你偷吃的去,想吃什么,包子馒头,还是吃烧**!”
央君临还未来得及要求,只沉溺于风月久的笑容当中无法自拔,而厨房里不够的人都送菜去了,风月久数着他们离开的脚步,最后一个离开厨房,她即刻起身冲进去。
央君临被风月久带起来,被她一股冲劲儿拽进厨房,就是这种幼稚的闯荡,也让他的心情跌宕起伏。
风月久看灶台有什么就抓什么,全派给央君临,央君临一只手拿不了太多,却不忍心打断风月久的兴致勃勃,他从旁边拿起来一个干净盘子,被风月久叠得老高老高,晃晃悠悠,绝对逃不过转眼倒塌崩溃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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