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之门犹如千斤巨石一般移动迟钝,一扇门,一刻恍若隔世,一刹之间不由心智压抑的心绪最为真实。
风月久在那一瞬间所想便是,如果进来之人是央君临,那她的全盘计划便会被打破,她还将留在宫中,留在他的身边。
门后之人终于现身,是轻烟带来了小寿子。小“瘦”子果然人如其名,瘦瘦的小小的,看去便是一副唯唯诺诺模样。这般形象,与央君临的俊朗威严当真差去了十万八千里,显然,风月久对此是失望的。
一刹轻叹,风月久缓回神思来,才庆幸进来之人不是央君临,而她的计划也将继续进行。
“小寿子来啦!”风月久笑而迎上去。
“奴,奴才给太子妃请安!”小寿子显得惶恐不已。
风月久稍一打量眼前的小寿子,畏缩紧张,不知是素来胆小还是看见主子内心惶恐。但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对她的计划实行总归是好的。
“小寿子不比多礼,我今日只是想请你吃一顿饭,明日也有事想请你给我帮个忙。”风月久平平道来。
“太子妃有事吩咐便好,奴才定当竭力而为。”
小寿子还是被风月久吓到一般,可她并没有以如何威严的凌人架势对他下达指令,看来这个小寿子胆小懦弱是真的。
“小寿子,我不是跟你说过嘛,太子妃她善良仁爱,对我们奴婢奴才们也是极好,你不要这么怕她呀!”轻烟实在不忍便在一旁劝道。
轻烟一劝,胜过风月久百般示好,果然高处不胜寒,宫人们尽心伺候之余,大多都抱着敬而远之的谨慎之心。
一顿饭吃下来,小寿子的紧张心情缓去许多,可风月久却一句不提请他帮助之事。时辰也不早了,风月久见时机也差不多,便以取酒为由支走了轻烟。
偌大寝殿中,太子妃和小太监,无人知道发生了何事。
轻烟再回到寝殿时,只剩了风月久一人坐在床边,并无任何异常。轻烟放下酒壶便问风月久小寿子的去向,风月久告知,他已经先回去了。
轻烟并不疑心风月久所说,风月久又言自己酒足饭饱起了困意,让轻烟收拾了桌上的酒菜离开。
一夜悄然,无论如何风月久都无法入眠。
次日卯时初,天微亮而日头还未升起,风月久穿着一套勉强算合身的太监衣裳从芙笙殿偷溜出去,出了东宫便在宫内前行无阻,一路来到内务府采买人员聚集处。
不过一刻钟,所有的內监便聚集齐了,再片刻,内务主管太监便托着一个呈盘出来,挨个分发出宫令牌。
“你们有幸被选中指派出宫采办,一定不能抱着吃皇家银子的心,宫里也不允许私相授受,这些规矩你们都应当懂,咱家也就不多言了,长点心,注意着……”
主管公公没完没了,风月久可是等到双脚发毛,终于,一块令牌出现在她眼前,风月久乍一回神,蓦地出手便如抢似夺一般取过主管公公手上的令牌。
主管公公滞步风月久跟前,注目打量她片刻,风月久也知自己的反应太大,恐怕是引起主管太监的注意了。
“奴才该死,奴才第一次被指派出宫采办,是奴才太心急了!”
风月久一口一个“奴才”当真学足了平日所见內监的模样,再加上她双膝跪地又低头认错,主管公公便看不清了她的模样。
“在宫中做事是忌讳急躁的,念你初犯又灵敏知错,这次便先饶过你罢。”
主管公公走过风月久继续分发令牌,出师不利的第一个危机也幸能化解。风月久极其浅微地轻舒一口气,还好自己机灵,也亏得主管公公并不太严酷。
一番训言之后,一群小太监便被分派给几位掌事太监,在他们带领下往宫门去,出宫便要各自执行采办任务。
掌事太监各自负责什么风月久并不在意,也无需在意,她只跟着一串队伍最后,等出了宫门,便万事大吉。
整座皇城的东门就在眼前,风月久即将阔别居住多日的皇宫,这片辉煌绮丽,本就不属于她,她更将从此消失在央君临的世界,只是无法一如不曾出现过的从前。
一道宫门,两个世间。
轮到风月久出示令牌,有内务府把关,采办从不曾出事,因此侍卫也深谙其中道理而松懈,只看一眼令牌便放行。
令牌落在风月久掌心,她俯下以示尊意的头也如旧扬起,肆意她的骄傲。踏入宫门过道,风月久竟心生一份不可挽回的落寞,央君临当日离开之前曾问她的话,风月久虽不曾承诺过什么,却在此刻想起幻化成一丝凄凉。
宫门通道几丈,风月久只走到一半,她不由自主的回头,并不知这个回头会禁锢她的脚步。一刹停步滞神,风月久不知宫外策马而归之人,一丝悲寞迷蒙眼前,风月久转而回头,擦身一刻,风月久恍若心被击中。
策马飞奔而过之人便是央君临,风月久虽没感受到自己与他的目光对上,但那一瞬间的空白之后,便是满心的惶恐惊忧。
“他不会发现我的!”
风月久心念,继续跟前,却一步踩中了前面一个人。风月久这才发现,所有人鞠礼,而她,惊愣着不动。
“把她给我带过来。”
所有人都知道央君临所说那个“她”是风月久,只有她大逆不道,竟敢不对太子殿下行礼。但只有央君临知道,他要见她的真正目的。
领队的掌事太监立马愁眉而来,拽起风月久就往央君临过去。
“奴才给太子殿下请安,小太监不懂事,还请殿下责罚!”
掌事太监惶惶恐恐地跪下,又扯两把身旁的风月久,拉她跪下。
跪央君临,说实话风月久当真不愿意,可情势所迫,她即便有万分不情愿,也只能将不甘心压在膝下碾碎以泄愤。
怀着央君临或许并没有认出自己的侥幸,风月久拼死也要假装一把。
“奴才知错,求殿下恕罪!”
风月久低眉顺眼,央君临由马上下来,以千真万确命令的口吻说道:“抬起头来。”
风月久刹那心慌无措,一句“抬起头来”说明了央君临定是有所察觉,更注定了她将暴露,计划失败。
风月久垂眉紧皱,垂死挣扎终究是死路一条。风月久缓缓抬头,在这一过程中,她开始编织谎言,当风月久的脸清清楚楚地摆现在央君临面前时,他看见的是一副委屈哀怨的表情。
央君临一撇头凝眉若思,连手都不禁拳拳紧握,可见愤怒。
“她留下,你们去吧。”
掌事太监起身恭敬离开,风月久却泄了全身的气,仿佛经受了天打雷劈地极大打击一般,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太子殿下……”风月久的语气软趴趴的。
“跟我回宫!”央君临的语气锋利而严肃。
宫门一道远去,风月久错失良机,祸福仍不知。
风月久被央君临拽着一条手臂带回了芙笙殿,一路央君临就像是点了火的荆棘,又火又刺人,他怒声吩咐了守在芙笙殿的无能侍卫下去,狠拽着风月久回到寝殿。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鹦鹉一上来就喊道,兴奋劲的儿很足。
“闭嘴!”风月久怒而喝止。
风月久抬眼望着眼前愤怒点燃的央君临,生怕他的火烧伤自己。
“太子殿下,我……”风月久也不知怎的竟学会了装柔卖乖。
“好好说话!”央君临一声喝令。
风月久傻愣一刻,心想自己好不容易想装一下柔弱博点同情,居然就被央君临他这般无情拒绝。
“给我一个解释。”
央君临想从风月久嘴中听到一个解释,即便他知道那会是她的谎言,也甘愿说服自己去相信,相信她并没有决意离宫。
风月久早已想清楚了如何向央君临解释,可此时二人的目光彼此凝视,风月久竟有一丝心虚,且有睁眼道不出瞎话的良心发现之感。
“我……”
正当紧急时刻,风月久身后不远处的衣柜有所颤动,猛地一下大动静,衣柜之门破开,掉出来的是被五花大绑蒙嘴又衣裳不整的小寿子。
一刹寂静,无论是小寿子还是风月久,那都是惊慌无措,愕然一脸。
“到底怎么回事?”央君临只瞥一眼小寿子便凝目盯着风月久。
这突然柜子掉出来个看着像男人的人,风月久一下就转了心思重点,不知是脑子一片空白还是一团浆糊,便开始了自白。
“能有怎么回事,他只是个小太监,我跟他当然没什么事!”风月久的心虚慌乱,表现得就真跟此地无银三百两一般。
央君临被风月久的回答听得是百般无奈上心头,他一眼就看出了小寿子是太监,而且也想到了风月久扒了他的衣服伪装自己,他所问的。是排除小寿子,只问风月久意欲逃跑出宫之事。
风月久注意到央君临的凝重表情,想他万一不信小寿子是太监,再疑心他二人有何不齿之事,这若是给太子扣上绿帽子,她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太子殿下他真的是小太监,不信你去扒了他裤子看看,跟您绝对不一样!”
风月久一顿胡言解释,她是当央君临不知道太监与真男人的区别才要提出这么一个听着意味深长的建议吗?
因着风月久一言,央君临神态更加凝重,风月久更是意识到自己的胡言乱语没羞没臊,她一巴掌盖了自己的脸,当真无颜面对央君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