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四下无人,她不介意狂躁一小下,看出了她的意图,他挑在她狂躁的前一瞬开了口:“钱伍的案子了结了。”
满腔的怒火顿时消散,江蓠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傻愣地“啊”了一声。
“案子结了,现下没有人会追捕你了。”他闲适地靠在槅门上,“我特意来告诉你此事,你都不给我递杯茶吗?”
听了这事,脑中好似灌了糨糊似的,她没心思给他倒茶,只去桌边给他拉出来个圆凳,她则坐在对面,看着他慢悠悠坐下,她有些焦急,连忙问了:“他们还没抓到我,那案子怎么就结了?撄”
“结了还不好?”萧子翊端了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多亏了段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的尸体从湖中打捞出的时候,连罗淳都信了。”
越听越糊涂,江蓠抬手挠了挠头,“什么意思?”
“简单来说,就是偷天换日。”他解释道:“所有人都在追捕你,不交出一个人,这事情是平息不了的。”
“所以……”她渐渐理出了头绪,“你们就找了个人来顶替我?偿”
“果然是我的阿蓠,当真聪慧。”浅抿了一口凉茶,萧子翊望着她,微微一笑,“不过算不得一个人,尸体罢了,与你有几分相像,前些时候刚好染病死了。”
她没想到,他当真是有些本事,世上相像之人并不多,能在这般正好的时间找到一个与她很像的人,想必十分不容易。
“可是……”江蓠垂下眼眸,暗暗思索着,“罗淳是什么人,怎么会看不出端倪呢?”
“简单得很,将脸刮花了就是。”萧子翊转了转手中的茶杯,“只露出相像的地方,装作畏罪投湖自尽的样子。”
他说着,略带嘲讽地轻哼了一声,“也不要把罗淳想的多高尚,他比谁都想交差,毕竟时间久了,上面怪罪,他也担不起。”
不知为何,江蓠隐隐觉得,萧子翊似乎与罗淳相当不对付,只是她没有多问。
这件事来龙去脉她已经了解了,而且金陵城中是何种局面她也并不在意,现在她更为关心的是……
她瞅着萧子翊,直到他有所察觉看过来,她才狐疑地问了:“就算是这件事无比重要,你也不必亲自前来告诉我吧?”她顿了顿,“而且还要住在道观?”
一听这话,萧子翊啧啧感叹了起来,“当真无情。”
他摇了摇头,本想再说些什么,可是江蓠的眼神颇为不客气,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如实说了:“阿蓠你想想,本王好歹一介堂堂豫王,心仪之人自尽身亡,多少也得有些表现不是?”
江蓠寻思了寻思,还有些道理,所以她点了点头,“这倒也是。”
“所以啊,我得负气离开金陵一段时日,来彰显我的情深不渝。”他说得有理有据,令人信服,“这地方呢,也不是随便选的,得找个适合祈福与超度亡魂的地方才行。”
“超、超度亡魂?”她有些结巴,指了指自己的鼻尖,“超度我的吗?”
萧子翊笑而不语。
见他的模样,江蓠又好气又好笑,故作恶狠狠地说道:“满口胡言,信你才有鬼。”她站起身来,拽着他肩头的衣裳就要将他赶出去,“说得好听,你就是想出来玩几日,你当我不知道啊!”
她拉开了房门,并不怎么客气地请他出去,关上房门之前她的动作一顿,末了还是伸出脑袋去叮嘱了一句:“我是拦不住你在这住,可你得小心我师父。”
萧子翊站在门前,满面都是被她赶出来的无奈,听到她忽然的提醒,他扬了扬眉,“他会像你师兄一样,一剑捅死我吗?”
虽然知道他是开玩笑的,但她还是朝他翻了个白眼,随后缩回脑袋,毫不犹豫地关上了门。
…………
萧子翊前来重英山小住之事,难得的低调,天底下除了皇上,许是没人知道他究竟去了哪。
而且他一改先前张扬的行事作风,在道观中整日按部就班的,闲来无事的时候也不过外出闲逛,香客不知他的身份,都如往常一样。
说起来,他如此安生,倒没有给江蓠惹什么麻烦。
不过最让她惊讶的,还是李忘机的态度。
道观中忽然来了这样一尊大佛,李忘机没有显得多么诚惶诚恐,还是如往常一样,整日在山中垂钓休憩,只是在见到萧子翊的时候,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安排好住宿之后,便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他还特意叮嘱了江蓠,让她好生照顾萧子翊,吃穿用度要适时提供,毕竟是皇亲国戚,不能慢待了。
李忘机态度如常,她觉得有些奇怪,毕竟她与萧子翊的事在金陵中口耳相传的,连刚懂事的小孩子都知道,但李忘机好似全然不知情,只将他当做外出游玩的闲散王爷了。
思来想去许久,她才想明白了其中始末。
所以她在小院中蹲守了半日,困得东倒西歪的,终是蹲到了刚刚回来的柳云暮,她立马冲了过去,扯住了他的袖口,急急唤了一声:“师兄。”
忽然被她拦住,柳云暮有些不解,不过她接下来的话适时地解答了他心头的疑虑。
“多谢师兄了。”江蓠咧嘴就笑,“若不是师兄替我隐瞒,我恐怕又要挨骂了。”
只是稍稍思索了近些时候发生的事,他便明白了她所言何事。
他并没有将她的那些旖旎事告知李忘机,一来,毕竟是小辈的事,没必要告知。二来,他也不想生事端。
柳云暮垂眸看着她,面上依旧没有什么神色,“你少惹些事,比多少感谢都有用。”
知道他就是面冷心热,江蓠笑意未减,“就知道师兄对我最好。”她凑近了一些,“他来时我还在担忧,生怕师父又戳我脊梁骨。”
“知晓还如此,不长记性。”柳云暮摇了摇头,“还不快让他下山去,在这不比金陵,他若是生事,我可不会轻饶了他。”
其实江蓠心里也巴不得萧子翊快些回去,她忙不送迭地点着头,嘴上还应着,俨然十分乖巧懂事的模样。
见她如此,柳云暮多少有些欣慰,他握紧寒光剑,本想回房休息,但刚刚迈出步子,却脚步一顿,思索了半晌,还是回过了身子。
他似乎有什么话要说,江蓠仰着头看着他,安静地等他开口。
“云隽那边……”他皱了皱眉,“如今天气渐渐寒冷,没有补给,在山中久待始终不是办法。”
近些时候,江蓠一直也在担心云隽的情况,毕竟越来越冷了,山里比山下还要更凉一些,入了夜怕是不好过,而且吃穿都是麻烦事,云隽肯定应付不来。
想都能想到她窝在山中整日哭鼻子的模样……
江蓠叹了一口气,“我也在担心她。”她顿了顿,“可是师父一直不松口,我也不知该怎么办,要不我去将她接回来,跟师父认个错就算了?”
“也好。”柳云暮望了一眼远处连绵不绝的山脉,“我向来不会说话,两边都帮不上什么忙,要麻烦你了。”
听到他如此坦诚地说出自己的短板,江蓠先是愣了愣,随即忍不住想笑,可是碍于他的面子,她忍了又忍才忍住了笑意,连忙正正经经地说道:“师兄不必如此说,做师妹的,当然要替你分忧才是啊!”
她说得半真半假,其中暗含的意思柳云暮自然是听得出来,他顿时有些尴尬,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抬起手来抵在唇边,清了清嗓子。
“师兄你尽管放心。”她拍了拍胸脯,添油加醋地说着:“我这些时候就去接云隽,保证完成任务。”
生怕再听到什么打趣的话,柳云暮连忙应了一声,随后头也不回地回了房,江蓠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这才笑了起来。
不愧是她的师兄,就是天下第一好。
虽然从不将担忧挂在嘴边,但一直记在心里,从小到大,他确实很是照顾她与云隽的。
望了望西沉的日头,江蓠垂着眼眸寻思了半晌,既然师兄都发话了,那接云隽这种事,赶早不赶晚,等到明日一大早,她得抓紧上山去了。
但她走这一趟也得有两手准备,万一云隽当真铁了心不回来,她还得带些吃食和换洗衣裳去。
收拾了大半夜,江蓠起了个大早,专门挑李忘机离开之后才抱着包裹偷偷溜出了后院,避开了满堂的香客,钻出后门朝着后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