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有兵,南方有将,南方有帅。
南方有周,周有周师。
大周百二十城,共二十七省,又有大城八座,二十七省首脑又八城城主,组成阁。
周师,即为大周之师,传道、授业、解惑。
此三十六人之意志,代表大周之意志。
此乃大周。
大周,欲北伐。
对于北伐,高阁之中大多数人是持乐观态度的,毕竟,去年实在是赢的太过轻松了一些,若非恰逢寒冬,士兵一时之间不能适应,打到长安城的可能都是有的。
尽管有不少人指出,大夏在去年的时候忙于同大商的争斗,名将与重兵都派往无定河河畔,能顺利拿下六座城池实在是侥幸。
但是这些“理智”的声音转瞬便消散在了鼎沸的人声之中。
大周以法制天下,可从来不是法家,法家以重典控名,而此时之大周却是不然。大周如今的法律,与其说是法律,不如说是在一堆权贵斗争势均力敌之后拿出来的双方暂时都认可的条约。而能和上层人说话讲道理的,只有上层人。
此时摆在大周这些官员眼中的,是大夏的利益,是那里的矿产和农田,而至于攻击大夏会付出多少代价?
代价再大,大的过收获吗?
大夏真的很传统,而传统的民族最重要的特点是喜欢去积累,积累兵马粮草经验,以及——钱财。
在之前的六座城里,他们的收获实在是太丰厚了,此时摆在他们面前的是绝对的利润,大周攻击大夏会付出巨大的伤亡他们不知道吗?
他们当然知道,只不过,那与他们并无关系。
向来人命贱如草,扑杀只论值几何。
士兵们正听着那人的训话,如今已是夏天,加之达州所处的地方的确是南方,没人动静只在日头下站一会就已经使得穿着一身甲的大周士兵汗流浃背。
豆大的汗珠从发丝上滴落,随后碰到眉毛,在眉毛下凝结出水渍。士兵们的眼睛却是眨也不眨的盯着高台,那里有一个老人,他们将最狂热的目光通通送给这位老人。
之因为他是周师。
老人看起来很平静,他同往常回见平民一样举起双手,随后虚虚下按,开始自己的演说,说大周两千年历史,说因何北上。
他承认这是一场不义之战,但也承认,如今的大周实在到了不得不出兵的时候了。
“人无心伤虎,然虎有意杀人。此时之大夏,是两千年来最混乱脆弱之夏,亦必是两千年来最具攻击性之夏。为大周生民百姓计,吾愿开此不义战!”
高台之上,周师目光坚定,坚定了大周士兵的斗志,他们看着这位偶像,这位大周的师,举起手中的矛,高呼——“为了大周!”
高阁之内,三十五人互相看着笑笑,举杯示意,显得很是满意。大夏如今的颓势其实在某种意义上意味着接下来的强势崛起,两千年的历史完美的证明了一点——苦难打不倒的,必将予其成长。大夏之前国力一皇七领,国力最强,但亦是因为国力太强,反而显得臃肿,北拒蛮夷,西击大商,内部矛盾重重,儒家子弟看墨家一百个不顺眼,燕领的人看着刘家的兵就是一口唾沫吐过去。但如今大夏遭劫,随之而来的却必然是国内的变动,或是夏皇以一己之力收服世家,或是世家联合起来钳制夏皇,总之,不出百年大夏当剧变,而这变必然是往好的方向。
不能毁灭一个民族的,必然会使这个民族强大。
三十五个领导人坐在椅子上,手中是鲜血一般的葡萄酒,他们互相举起手中的琉璃盏或夜光杯。
既然如此,那就将他毁灭好了。
“为了大周!”
“为了大周!”
“为了大周!”
士兵们呼喊着,声嘶力竭,为了大周,为了大周,只要打垮大夏,一切都会好起来,什么都会好起来,生活会更好,只要我们敢于牺牲,敢于奉献。
而随着这吼声的落下,两千年来,大周的第二次北伐,开启!
此次北伐由周师亲自统领,带三十万大军压境,周师坐阵中军指挥若定,弓弦轻响,大夏的文臣们绞尽脑汁拿下的三座城,再度回到了大周的手中,只是这一次的大周,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
消息传至长安,已是两日之后。
朝堂之上乱作一团。
“臣以为,应当如同当日一般,想明白大周此次要的是什么。依臣所见,周与商着实不同,只要达到了他们的利益诉求,他们其实是不愿意与我大夏为敌的。如今之大夏,实在是再招惹不起强敌了……”
这话乍一听实在是荒唐。
仔细一听却是更加荒唐。
却也不是没有道理,因为打仗和旁的事情不同,所积累的民怨和其它种种在千年时间之内已经让整个朝廷受够了怎样都打压不下去的武将,每一个武将背后所延伸出的门阀,还有真正战功显著的各个世家,这是迫在眉睫的痛。在无计可施的时候他们只能说:“祝将军早日得胜归来。”而如今既然还有第二条路,他们又怎么可能放弃?
他们当然知道求和不好,他们当然知道他们所签下的每一个条约打的都是大夏两千年的脸,知道每一笔割让出的都是实实在在的大夏土地,土地之上是大夏的子民。
但就像是吸毒一样,他们上瘾啊,他们疯狂的喜欢那种自己左右天下局势的感觉,疯狂的喜欢在往日瞧不起自己的武将身上看到那样一种名为“颓废”的情绪,他们陈列出了一条条的理由,和高台之上的那人交换最心照不宣的眼神。
“臣附议,出兵迎击虽然是一时痛快,但痛的却着实是我大夏。臣无法相信周会无缘无故打破千载的和平,放弃自己两千年的中立地位,他们突然的立场转变定然有着某种原因,臣甚至怀疑,当我们找到这原因之后,周未尝不可为我大夏之友。”
“臣附议,妄动兵戈就像人贸然动武一般,即使一时得利,也将伤及身体根本,时为下策中的下策。何况如今带领着三十万大军的是周师,贸然动武也未必会有好的……好的结果……”
一声声的臣附议在殿内响起,夏皇托着腮看着众臣。
满朝文官都在他的手里,此时说的其实就是他的意思,在无定河一战之后,武将虽然死的没剩下几个,可是声威却愈发的浩大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只是今日的情景有些奇怪,方恒同朱子健两人带着一众武将冷眼旁观,居然一个出言反对的都没有,使得文官们的陈述极为顺利,听着听着现在已经是很有道理了,这不符合一众武将们的心思啊。
“他们不是平日最为好战吗?”夏皇右手在扶手上敲着,在群臣眼中,当是处于沉思是议和还是出兵的两难境地。
文官们见武将们一个个不说话,除了几个真正的夏皇心腹或者善于揣度圣意的人,都当真以为夏皇一时拿不下主意,纷纷上前陈词,一声更比一声高,活脱脱的赤胆忠心,活脱脱的报国死志。
“报!”
一声惊雷,朝堂募得无声。
若非紧急之事,朝堂之上怎会有加急之报。
“念!”
夏皇开口,声震九霄。
“秉圣上,周侵我大夏领土,上柱国天威无量玄清神宵大将军吕宁吕公,已率十五万士卒,号二十万,南下迎敌。”
朝堂无声。
武将们依然立在那里,看着一个个上前还没来的及退回来的文臣们,眼含笑意。
夏皇闭目。
夏皇睁眼。
“吕公,实乃我大夏肱骨,既然吕公出山,当是无忧,无需再议,退朝!”
大夏今日方知周师北上,而吕宁已然率兵迎敌。
周师三十万,吕宁十五万,当真是势均力敌,妙到毫巅的兵力部署。
吕宁。
上柱国吕宁。
上柱国,天威无量,玄清神宵大将军,吕宁。
“朕之肱骨!”
夏皇如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