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太夫人的慈心堂,从前一派安谧宁和,此刻却充满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穆嫣神色安静地立在黄太夫人身后,她的左手边分别坐着她的大伯母安国公夫人陆氏和二伯母黄氏,连她向来与世无争的母亲唐氏也到了。
她不着痕迹地往右侧望去,只见唐芸站在一个面容严肃的老夫人身后,正用狠戾的眼神望着她。那是唐太夫人。
唐太夫人的下首分别坐着她的两个儿媳妇,永春侯夫人周氏也就是唐芸的亲生母亲,还有她的小儿媳妇柳氏。
黄太夫人摒退了屋子里的下人,连向来贴身陪伴着她的朱嬷嬷也退了下去。
她笑容满面但却不失威严地说,“唐太夫人有话,现在可以直说了。”
唐太夫人微笑着点头,却并不发话,她眼睛一斜,对小儿媳妇柳氏轻轻示意。
柳氏立刻接话,“回黄太夫人的话,二侄女落水,我婆婆心疼孩子,刚才哭了好一会儿子,这会儿怕还在懵着呢!有些话,她老人家怕是问不出来,这里,就有妾来问吧。”
她顿了顿,“这位是五小姐吧?”
穆嫣连忙点头,“是。穆嫣问唐二婶婶安。”
柳氏面上便淌过毫不遮掩的鄙夷,“你就是从平城小地方上来的那丫头?我且问你,方才芸儿落水之际,你在哪里?”
穆嫣便将跟黄太夫人说过的话再说了一遍。
唐芸听了立刻将眼睛瞪得溜圆,毫不客气地指着她说,“二婶,她撒谎!”
柳氏气势汹汹地逼问,“你说你回头去找簪子了,可有人证物证?有人看着了吗?谁能证明你真的丢了簪子?”
她指了指唐芸,“我家二姑娘可是出了名的乖巧,她从来不会骗人。所以,穆五姑娘,当时你就在场对吧?”
穆嫣眉头轻皱,虽然柳氏没有直接点出来,但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都不晓得那意思是什么?
看来,唐芸是打定了主意要将落水之责推到她身上去了。
她心中一阵冷笑,面上却是一副懵懂无知不知所措的模样,“二婶婶你在说什么?我一早就跟唐二姐姐分开了。后来听到俪池有动静我赶过去,才晓得二姐姐不幸落水,好在被杨家表哥所救,真是万幸万幸。”
唐芸此刻最忌讳听到杨恕的名字,偏偏穆嫣还要这样提起,将她气得不轻。
她立刻大声地打断,“你胡说什么?当时你就和我在一起,就是你推我下水的!”
穆嫣朗声说道,“芸姐姐,你怕不是烧糊涂了吧?我和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推你下手呀?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她望向二婶黄氏,“二婶,芸姐姐落水时,您是不是恰巧经过,请问当时您看到我在场吗?”
黄氏对三房一直都很有意见,一开始计较太夫人偏心三房,后来又计较因为三房不能分家,在她的本心里,也确实是想看着穆嫣出事的。
若是穆嫣当真在,她指不定就能大义灭亲。
可空口白舌,又摆明了对安国公府不是什么好事,她就算再蠢也不急着在这时撒谎,“没有。当时没看见你。”
穆嫣笑着望向柳氏,“唐家二婶您看,我二婶总不会撒谎吧?”
她现在连看都不屑看唐芸一眼了。
柳氏却嘀嘀咕咕,“你也说了那是你二婶,你二婶总归是偏帮着你的呗,谁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有没有包庇你。”
她顿了顿,“黄太夫人,既然这件事是个糊涂账,我们唐家也不是什么咄咄逼人的人家,就不计较是不是当真是府上的五小姐推了我们家二姑娘。这事,要不然,咱们就当没有发生过吧?”
黄太夫人挑了挑眉,“哦?这已经发生过的事,还能当成没发生过?”
她喝了一口茶,慢吞吞地说道,“再说,我家嫣儿没做过的事,就是没做过,怎么交当做没做过?”
这时,永春侯府的太夫人发话了,“老姐姐,这事不也说不清不是吗?”
她咳了一声,“芸儿说是你家五姑娘推的,你家五姑娘说当时她没在场,这两个说法,总有一个是真一个是假对不对?我们家芸儿是我自小教导长大,她是不敢欺瞒我的,至于你们家五姑娘……”
言下之意,仍是指向了穆嫣在说谎话。
黄太夫人这就不高兴了,“合着你是说我家嫣儿不在我膝下长大,她就是个坏坯子咯?老妹妹,你也不想想看,正是因为这孩子初来乍到,她才含羞带怯,行事束手束脚,怎么敢对别人使坏?我且问你,这样做对她来说有什么好处?”
她顿了顿,“再说,这孩子来的时日浅,这些日子一直都窝在她母亲那里,还从来都不曾踏足过俪池一步呢。”
唐太夫人重重地将茶水放下,“老姐姐,这么说来,您是非要将事情闹大是吗?”
她冷笑起来,“好啊,那您就嚷开了吧,我左右不过是将我的孙女儿嫁给我的外孙子,这算得了什么,还能成就一段佳话。可您呢?得一个蓄意害人的孙女儿就有那么好吗?”
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若是换了旁人,说不定就要被唐太夫人这番话糊弄过去,但黄太夫人是谁?她可是正一品的国公夫人,年轻的时候陪着老国公爷上过战场杀过敌的,那可是见过世面的巾帼英雄!
她一拍桌子,“原本这事情出在我们家里,不论你家姑娘是怎么下的水,总归是在我家里,我感到很抱歉。但你这连番胡搅蛮缠,居然还讹上了我家的姑娘,那我可不陪着你瞎胡闹了。你不是说无凭无据吗?那我就摆出证据来让你好好瞧瞧吧。”
这时,门帘轻动,进来个英俊不凡的年轻人,正是穆重临。
唐芸心中一紧,生怕穆重临说出真相,那么抽丝剥茧,真的查下去很难不查到她的头上,她企图勾搭穆重临的把戏被揭穿,别说穆家饶不了她,就连唐太夫人也绝对不会给她好果子吃。
好在,穆重临并没有提起有人约他出去的话,他躬身对屋子里的太夫人和夫人们说,“今日聚贤堂饮宴,大哥起了头要做诗,以梅为题,但外头天冷,大伙儿都躲懒不肯去摘,便行了酒令,输的人要去梅林摘梅。”